倪雀有一本很重要的輔導書被倪保昌撕壞了,她早上起床粘了半天也沒粘好,索性放棄了,想着有空去縣裡再買一本。而且她買的課外卷子也都做完了,沒題刷了讓她沒安全感,倪雀迫切地需要新題庫填充她的大腦。
林杳、馮子業問她去縣城要幹什麼,她隻回答了後者。
林杳又說:“你要買什麼卷子,讓馮老師給你帶好了。”
倪雀輕輕搖頭:“市面上好多卷子我都做過了,要買什麼我得自己找。”
馮子業在旁邊啧啧稱贊:“不愧是咱青螺鎮中學的斷層學霸。”
倪雀眨了眨眼。
林杳還是有些猶豫。
倪雀看出了她的擔心,保證道:“林老師,從我們村,到鎮上,再到縣城,我都很熟的,以前去縣裡,也都是我一個人。而且我會跟着馮老師,不會亂跑的。”
對于馮子業來說,也就帶個小尾巴的事,他倒是無所謂,而林杳,不管怎麼說,作為代班班主任,學生的安危,她是要負責的。
馮子業說:“倪雀挺懂事的,再說了我多靠譜啊,人我帶出去的,肯定全須全尾地給帶回來。”
*
林杳和年級主任說了聲,主任非常通融。上午最後一節課上完,倪雀就跟着馮子業在街上攔了輛電動三輪,往縣城去了。
倪雀背了個書包,一坐到車廂裡她就從書包裡摸出單詞本來,開始默背單詞。
剛準備點開手機打遊戲的馮子業被她驚到,一個“靠”字差點脫口而出,硬憋了回去,隻吐出一句:“這麼努力啊?”
倪雀從單詞本上擡了下頭,又垂下:“馬上要中考了,我想考好。”
“你肯定能考好,我在辦公室可是聽說了,你除了語文,每次考試幾乎門門滿分。”馮子業往車座一靠,不禁感慨,“我當年要是有你這麼用功,我能考上央美吧。”
馮子業說着,腦海中浮現出林杳的臉,臉上也露出笑:“不過也不可惜,省師大也挺好的,愛情這東西,可不是什麼地方都能遇到的。”
倪雀再次擡起了頭,眼睛微微睜大看向他,顯出幾分茫然。
馮子業被她的表情逗樂了:“小學霸,背你的單詞吧,你還小,愛情這玩意,離你還遠呢。”
四十分鐘後,他們到了縣城,又過了十分鐘,電動三輪停在了火車站前。
倪雀率先下了車,馮子業從車廂裡出來,在原地蹦了兩下,松松筋骨:“這車太小了,窩得小爺腿都酸了。”
倪雀下車後,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擡頭看着車站的站标。
李清漣離開後,這些年她好幾次來到這裡,想象着有朝一日,她也要從這裡離開,去到更遠的地方。
“嘛呢小學霸,走了。”馮子業見她愣在原地,回頭催促。
倪雀回過神,跟着他往出站口的方向走。
兩人走着,馮子業撥了個電話出去,接通後,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到了,你出來就能看到我了……人群中最帥的那一個……那是,快點啊,小爺我過時不候。”
等了三分鐘,或者五分鐘,倪雀看見馮子業激動地揮起了手,她朝着馮子業的視線看過去,一個戴着墨鏡、穿着牛仔外套的年輕男人拉着行李箱,正在刷身份證過出站的閘機。
刷完,男人擡手也朝這邊揮了揮。
從對方微提的嘴角,倪雀看得出來,那人也是笑着的。
沒一會兒,兩方人在中間路段彙合。
馮子業和江既遲用力地抱了一下,松開後,馮子業捶了下江既遲的肩:“咱倆有兩年多沒見了吧,想死兄弟我了!”
“我去,你輕點啊。”江既遲揉了下被捶的肩,嘴角卻是揚得更高了,“時間過得可真快,上次回來還是前年過年的事了。”
“你小子還是這麼帥,不,好像更帥了。”
“你倒是沒怎麼變。”
“誇我下會死啊!”馮子業又捶了他一下,人卻是笑着的,“話說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半個月吧,先在這兒采一組聲樣,最後幾天回北闌,回去陪陪我爸媽。尤其是我爸,他現在……”江既遲說到一半,頓住,頭微微一偏,擡手往下撥了撥墨鏡,露出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這怎麼還立着個活樁呢?”
倪雀就站在馮子業側後方,不聲不響的。江既遲一開始還以為她和馮子業一樣,是來這兒接什麼人的。
方才視線無意間落在她校服的校徽圖案上,看清上面的“青螺鎮中學”幾個字,才意識到馮子業可能還捎了個小同學過來。
“妹妹,你跟他一塊兒的?”
馮子業見到太久沒見的好兄弟,一時得意忘形,把帶來的小尾巴都差點忘了。他忙解釋,順便相互介紹了下:“我一個學生,叫倪雀,她要來縣裡買卷子,我正好過來接你,順路捎上她。小學霸,這我初高中同學,江既遲。”
馮子業說話時,江既遲把挂在鼻子上方的墨鏡摘了下來,露出完完整整的、帶着笑意的一張臉。
倪雀一時間愣住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人,她頭一次發現,原來有人的外貌能給人如此強烈的視覺沖擊。
她的大腦,不對,應該說是她的眼睛,像拍照時自動開啟了人像模式的手機,除鏡頭裡的主體外,背景都已虛化。
眼前這個男人,俨然就是那個鏡頭裡的主體。
她發着愣的工夫,江既遲開了口:“江水的江,既然的既,遲到的遲。你呢,哪兩個字?”
江既遲說話時,微微弓腰,朝她的方向略傾,那雙柳葉一樣的眼睛彎出溫柔的弧度,倪雀甚至在裡面看見了自己僵硬的倒影。
出走的魂魄漸漸歸位,倪雀聽見自己小聲說:“人兒倪,麻雀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