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遲卻慢騰騰丢出兩個字:“你猜。”
“……”
倪雀并不想猜。
她覺得那個答案她不可觸碰,也覺得自己肯定猜不到。
*
由于已經相隔了一段時間,方才那句指令已不作數,倪雀對着小機器人又重複了三遍“你的名字叫妞妞”,小機器人黑黢黢圓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胸前的顯示屏也亮了起來。
很快,小機器人嬌答答地自述了一遍:“我的名字叫妞妞。”
倪雀眼睛頓時亮晶晶的,興奮地喚她:“妞妞。”
“哎!”
“妞妞~”
“在呢。”
“妞妞!”
“怎麼啦小倪雀?”
“她……”倪雀忍不住驚訝,“她……怎麼還是叫我小倪雀啊?”
她以為,妞妞跳完舞後說的那句“小倪雀,這支舞送給你哦”裡面的“小倪雀”,是江既遲特意設計的舞後的收束語,之後妞妞就不會再這樣稱呼她。可現在看,這小家夥早已認準她叫小倪雀了。
倪雀剛才問的是江既遲,但妞妞很快地識别了她的話,比江既遲更先一步地回複了她:“是江既遲讓我這麼叫的呀。”
“……”倪雀微窘,她當然知道是江既遲設置的,畢竟也沒人這樣叫她。
隻是,幹嗎非要在前面加個“小”啊?
以後她叫妞妞,妞妞時不時回個“小倪雀”什麼的,那不相當于江既遲反複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嗎?
她本來一直也在努力地減弱江既遲在自己世界裡的侵占程度,不論是她的精神世界,還是切實的物理世界。
但江既遲的一言一行,從上次跨年夜開始,仿佛一直在給她的努力增加阻力。
今天尤為如此。
倪雀覺得自己有幾分頭大。
江既遲,你是忘了這個人曾經偷親過你,觊觎過你嗎?
你不是應該對她避退三舍嗎?你為什麼在不斷地給她眼神啊?
你知不知道,那刻意摁熄在塵土下的熱焰,有可能因為你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拂煦,從而卷土重來,熾火燎原嗎?
“江老師,”倪雀想了想,認真地對江既遲道,“她……能不能不叫我小倪雀啊?”
“這麼叫,有什麼不對麼?”他淡淡反問。
倪雀找了個還挺說得過去的理由,她說:“我已經不小了,今天開始都二十歲了,我比我們宿舍的人,不止,是比跟我同年級的大多數人,都要大。”
江既遲理解似的點點頭,說出口的卻是:“不過呢,小倪雀的‘小’,不是指年紀小的意思。”
倪雀:“?”
江既遲彎唇:“是喜愛的意思。”
倪雀感覺自己腦子裡轟的一下,直接懵了。
喜愛兩個字,仿佛被某種修音軟件擴音了一樣,在倪雀的耳邊加倍放大,且反複回音。
直到江既遲說出下一句話:“就跟我爸叫我小遲一個意思。我五歲時他這麼叫,我二十五歲了,他還這麼叫。和我年紀多大無關。”
耳邊的回音消失了,渾濁的大腦清明了,僵住的身體能動彈了。
倪雀松開反手揪住衣角的手指,垂着眼睛,“哦”了聲:“好的。”
應完,她擡眼,見江既遲偏過頭,手指摸着嘴唇,似乎笑了一下。
他笑什麼?
倪雀有些不解,但她什麼也不願多想了。
就先這樣吧。
要是執着于要改掉“小倪雀”這個稱呼的話,他肯定會覺得奇怪,她還是不自我暴雷了。
等以後她學藝變精了,她說不定可以自己換掉。
*
早餐吃了,禮物互送完了,江既遲看着确實也沒什麼大問題了。倪雀打算回學校,江既遲起先有幾分欲言又止,末了說開車送她,然後轉身去換衣服,倪雀一聲“哎”卡在喉嚨裡,隻發出半截子音。
等江既遲換好衣服出來時,倪雀已經穿好了外套在玄關處站着,妞妞乖乖地貼在她腳邊。
倪雀對走過來的江既遲說:“江老師,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身體剛恢複一點,就還是别外出比較好。”
江既遲徑自走到玄關處換鞋:“從這兒下到車庫,再送你到學校,幾乎全程車内室内,算不上外出。”
“……”
倪雀不禁腹诽,這聽起來怎麼和她以前說過的那個“竹子能當柴燒也算是柴”的觀點類似,似對非對的。
江既遲已換好了鞋:“走吧。”
倪雀不太放心:“江老師,你這樣不算疲勞駕駛吧?”
“嗯?”江既遲歪了下頭,“不算,不是跟你說了在你來之前我就睡了幾十個小時了麼?”
額,說疲勞貌似是不太準确,但昨晚還燒成那樣,怎麼也算是大病初愈吧。
倪雀聽着他還帶着點鼻音的嗓音,換了個說法:“那體虛駕駛,是不是也不太好?”
江既遲剛喚了妞妞,讓妞妞更換成了輪式移動的模式。忽然聽到倪雀來了這麼一句,他微愣,不由低笑一聲:“體虛?”
倪雀被他笑得心裡微微發毛,聲音也弱了下來:“沒……沒有嗎?”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
倪雀心說,這還要看嗎,這不是對于大病初愈人士的正常且合理的推斷麼?
“小倪雀,驗證一下呗。”他說着,朝她的方向欺近。
倪雀繃着肩膀,渾身僵硬:“……???”
兩人相隔隻餘寸許之時,江既遲停止了靠近,手一伸,勾走了她身後玄關置物格上放着的車鑰匙,然後直身,短促一笑,補充完後半句:
“看看我能不能安全把你送到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