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弄完,倪雀的手是真的酸了。
原先躺着的地方,床單髒了,兩人騰挪着,換到更靠裡的位置。
一天的疲累這會兒湧了上來,倪雀困得睜不開眼。
昏昏欲睡間,倪雀模糊地聽見,江既遲起身下了床。沒多久,他拿了濕毛巾過來,給她擦手。
之後他又出去了,再回來時,倪雀感知到身側的床鋪凹陷,緊接着,一具熟悉的、溫熱的身體攏了過來,她被江既遲抱進了懷裡。
她強撐着意志,含糊地說了句“晚安”,江既遲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額頭,亦回:“晚安。”
在倪雀即将睡死過去的時候,她感覺到江既遲的手停留在她的右胳膊上,順着微凸的觸感,從她的胳膊肘,撫到她的胳肢窩處:“倪雀,這是疤嗎?”
倪雀迷迷糊糊的:“嗯?”
“怎麼弄的?這麼長一道?”
困倦降低了人的心理防線,倪雀答得含混:“被砸的。”
“誰砸的?”
等了許久,沒得到回答,江既遲稍稍退開一些,去看懷中的女孩。
倪雀已經睡着了,薄薄的背脊随着呼吸,輕淺地起伏着,瞧着格外脆弱,又毫不設防。
江既遲手指撫着那道疤,在一片遐思中進入了睡眠。
翌日清晨,倪雀被生物鐘早早叫醒。醒時,她背對着江既遲,但整個人都被他從後擁在懷裡。
後脖頸處,還能感受到他噴出的均勻的、溫熱的氣息。
倪雀動作極輕地翻了個身,正面朝向江既遲。
他沒有醒,但因着這細微的動靜,他下意識地伸手撈了把她的腰,将她擁得更緊。
倪雀盯着他,肆無忌憚地打量。
标準眉,柳葉眼,翹鼻,薄唇。和四年前比,這張臉幾乎沒怎麼變,輪廓分明又不失柔和,乍看,極适合扮冷和疏離,但當被他注視,尤其是當他對你笑時,你又會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暖更溫柔的人。
看着看着,倪雀忍不住擡手,用食指碰了碰他的眼睫毛。
唔,真長。
她又去碰另一隻眼睛上的。
軟軟的,小扇子一樣。
收回手時,倪雀被當場抓包。江既遲攻其不備地扣住她的手腕,緩緩睜開了眼:“毛我呢?”因是剛睡醒,他的嗓音很啞。
“欣賞你的睡顔。”倪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實話實說。
“怎麼樣?還滿意嗎?”
“超級滿意。”
“滿意還沒點表示?”
倪雀腦袋往上蹭了蹭,頗有眼力見地送上一個吻。
江既遲心情極好地彎了彎唇。
人清醒了些,自然而然便想起昨晚睡前盤桓在腦海中的問題。
倪雀穿着的睡衣是件寬松T恤,袖口肥大。江既遲順着她的右手手腕往上,手掌鑽進她的衣袖裡,去碰那道近乎一掌長的疤痕。
他又問了遍倪雀,這疤怎麼來的。
人在極度昏沉之下,有時和斷了片差不多。倪雀完全不記得昨晚睡前江既遲問過這個問題了,更不記得她回答了一半。
這會兒江既遲問起,她的第一反應是,這種過去了的事,就沒必要告訴他了。說了,除了給自己徒招一分憐愛外,沒任何意義。
倪雀不由得也擡手摸了摸自己那道疤,那是當年高一開學前一晚,她逃跑時,倪保昌用鐵鎬砸的。
它生在右胳膊上臂的内側,顔色很淺,輕度增生導緻微微凸起,平常不仔細瞧的話,基本看不到,隻有穿着短袖或無袖衫,又擡起胳膊時,離得近的人才能窺見一二。
倪雀不想談及那段,隻好心虛地胡謅:“幹活的時候,不小心弄到的。”
江既遲神色淡了些:“什麼活?”
“放羊的時候,摔了一跤,刮到地上的瓦片了。”
兩人面對面躺在一張床上,距離極近,倪雀沒敢看他的眼睛,視線落在他胸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