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雀自然是沒有和葉槐說真正的原因,她講的還是那套聽來也算合理的說法。
江既遲以前就幫了她那麼多,現在她成了他女朋友,照說她完全可以理所當然地、堂而皇之地享受他為自己提供的便利,但她好像還是做不到毫無負擔地坦然受之。
除了那面她豎起的盾,他們之間,還有一座因為他曾經一次次施以援手,而經由她的内心,一步步高築起來的債台。
哪怕他們已經在一起,成為了情侶,可因着過去的慣性,他每一次對她好,那債台,依然在往上壘砌。
倪雀推也推不翻,封頂也封不了。
這是她的難題,目前來看,解起來比專業課的那些考試還要難。
倪雀說完,葉槐聳着肩歎了口氣:“好吧,我還是不太懂,但戀愛是你自己談的,你覺得怎麼舒服就怎麼來,反正我談戀愛就是,全憑自己心意,也不分什麼我的他的,在我看來,我的是我的,他的也是我的。”
倪雀思索着葉槐的話,剛要說什麼,她的手機響了。
江既遲打來的。
她接起。
江既遲說他到樓下了——他已經不是闌大在讀生,不過臨畢業那會兒,他特地辦了張電子校友卡,這樣之後也能和以往一樣,自由進出校園。
挂了電話,倪雀本來還想接上葉槐剛才的話,但她剛動了動唇,還沒啟口,葉槐就推推她胳膊:“去吧去吧,别讓你們家江老師久等。”
倪雀其實也沒想好自己要說什麼,隻是潛意識裡覺得,那是一個值得探讨的話題,被葉槐一打斷,索性作罷。
她拿上包包,斜跨在身上,和葉槐說了“再見”就要走,到門口時被葉槐叫住。
她轉過身。
葉槐說:“假期裡面你要是有事,随時聯系我,反正我都在北闌。我和張鶴要是吵架了,我就回來投奔你。”
倪雀笑:“怎麼能算投奔,宿舍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你想回來随時回來啊,巴不得你來陪我。”
“經常陪你可不行,”葉槐雙手環肩,齁老甜道,“我喜歡被男朋友抱着睡。”
“……”
倪雀接下這猝不及防喂到嘴邊的一口狗糧,随即推門離去,奔向自己的狗糧合作制造商。
快正午的光景,太陽高空挂,四下望去,驕陽刺目。
空氣泛着滾燙,夏蟬在枝丫間嘶鳴。江既遲長身玉立于一片樹影之下,T恤襯衣牛仔褲,那清爽幹淨的模樣,仿佛令這炎炎夏日都降去一絲暑氣。
倪雀原本還步速尋常地走着,見到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着下了宿舍樓前的台階。
聽到動靜,江既遲收了手機,抄兜朝她側過身來。
到他跟前了,倪雀矜持地站定。
江既遲低眸看着她,張開手臂。
倪雀她們學院昨天上午考完,下午晚上就走了一大批人,加上這會兒太陽毒辣,宿舍樓下很清寂,隻偶爾有人途經。
這般環境,令人更覺自在。倪雀伸手,抱住他的腰。
江既遲手環住她的背,低問:“想不想我?”除開昨天在長空,他單方面見她的那一面,自上周四畢業典禮之後,他們已經四天沒見了。
倪雀點頭,腦袋上下蹭着他胸口:“想。”
江既遲彎唇,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江既遲的車停在不遠處,兩人上了車,車子發動,倪雀問:“我們去哪兒吃啊?”
“馮子業給我推薦過一家不錯的中餐廳,帶你去嘗嘗。”
餐廳果然不錯,開在郊外,掩在一片盎然的綠意裡。
跨過門檻,一面繪着山水圖的影壁靜立在前,那山水之間,幾隻翠鳥盤桓于低空,其中一隻足尖輕點在水面。
倪雀贊歎:“這影壁真漂亮。”
江既遲目光掠過畫上的鳥:“确實不錯。”
繞過影壁,走過小橋流水、假山竹林,一扇雕花木門的上方,一塊寫着“雲雀廳”仨字的牌匾映入倪雀眼簾。
倪雀訝然一笑:“這真的是馮老師推薦的啊?”
“是啊,”江既遲微一揚眉,“我之前來過一次,走的時候才看見這間,當時看着這名,就覺得合眼緣。”
倪雀抿嘴壓笑:“我現在看到一個東西,也會覺得合眼緣。”
“什麼?”
“雞翅。”
江既遲眯眼,聲調微揚:“嗯?”
倪雀看他這模樣,笑已然壓不住:“看來你已經get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