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字的尾聲帶着輕微的上翹,像是一種無聲的控訴,帶着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到的一絲委屈。
“啊……”
“太太值班之前忽然和司機說不需要接送,現在也沒有回家……”
喻左傅的聲音不斷傳來,時暖夏甚至能聽見那邊均勻平穩地傳來幾聲“咚咚咚”的聲音,仿佛是誰在桌面上輕輕用手指叩響聲音,像是倒計時的時鐘。
“所以……隻好來跟老婆查崗一下了。”
“……”
時暖夏先是被久違的稱呼噎住,之後才開始想起她今天确實忘了和管家說要和醫院的同事一起出來聚餐的事,今天的短信裡也沒有提到。
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喻左傅才專門打電話過來?
“我……”
話音未落,背後兩個學弟的聲音笑着在喊朱佳玲和另外兩個她并不特别熟絡的同事,讓他們過來搖骰子玩。
“師姐你快過來呀!都到你了還擱那喝酒精飲料呢!我們可要直接當你數目歸零了啊!——”
“哎——等等!放下啊!”
朱佳玲兩步并做三步飛快沖上前想去阻攔自己的點數,急得差點把手上的麥克風都給甩了:“我來了——”
随着兩人電話聲中的交談,時暖夏已經逐漸走到相對比較安靜的洗手間附近。
聽到後面歡樂的打鬧聲又沒忍住,被大家吸引回頭去看,沒有察覺到此時電話的聲音卡在即将說要說話的前夕。
像是被她這邊的背景音打斷,尤其是突然響起的屬于異性的問話。
回過神來,時暖夏察覺到電話那頭的沉默。
“喻左傅……你在聽嗎?”
她壓低了聲音。
電話那頭回她:“聽見了,你們這是好幾個同事……?”
“對啊,是科室裡的同事,還有急診科其他地區的護士……”時暖夏下意識地開始給喻左傅報備,就像兩人之前在短信當中互相給對方分享的一樣。
今晚和同事們的第一次聚餐讓她的内心也随之雀躍,混上今晚少許酒精帶來的微醺氣息,就像小狗上前伸出沒有利爪的小手想上去勾一下對方,小心翼翼生怕打擾到對方的試探下,時暖夏不敢說太多,卻還是嘴碎地止不住聊。
像小學生彙報自己今天上了什麼課。
“就是上次我問過能不能有時間邀請她來吃飯的那個護士同事……還有帶教老師那裡的兩個實習生學弟和……”
“你喝酒了?”
“很少很少,現在還清醒”時暖夏隔空伸出兩根手指在沒有人的半空中捏了捏,還順着讀了一下人數,最後小聲地說。
“我第一次和同事出來玩……”
“高興?”
聲音像是帶着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寵溺,像突然從沉默當中妥協了什麼,時暖夏聽見喻左傅很輕地長歎了一口氣,隻留下了一句。
“結束的時候給我電話,早些回家?”
“好。”
時暖夏點點頭,她确實不能否認這種認識新同事另外一面的感覺……并不讨厭。
就像她現在也想對着喻左傅分享她的感覺一樣。
關上電話。
和KTV房間中音響震震叩響耳膜不同,電話另外一處的風景對比起來則顯得更加寂靜了,周圍的時間都像是停滞了下來,不願流淌。
酒店套房的客廳沙發上,男人緩緩放下手機到茶幾桌面上,他伸手往鼻梁方向揉了揉。
不過一會兒,從下一面一層的酒店房間裡的明紀接到了老闆的電話。
“——幫我提前預定一下明天回首城的機票。”
“明天?!”明紀差點把手裡的礦泉水噴出來,匆匆擦了一下嘴巴,“老闆,我們原本預定的是大後天的機票,明天和後天都有一些剩餘的工作要處理……”
電話那頭的聲音瞬間打斷:“我今晚會加班,你正常休息就可以,明天直接回去。”
“……?”
關上電話的時候明紀都還沒忍住看向手機,老闆怎麼又趕着想回首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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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時暖夏讓司機将她送回了别墅,洗漱過後從浴室走進無人的卧室當中。
沒有燈光的黑暗,除了她以外隻留下回音的餘響。
時暖夏的心裡逐漸地想起在KTV時喻左傅給她打過來的電話,當視線再次回到現實,連卧室裡的黑暗都快要把她吞噬掉。
她摸黑地向前走去,一點點試探着在床頭櫃上取過早上折疊好放着的男士領帶。
鑽進了被窩。
柔軟的領帶邊緣貼着同樣柔軟的臉頰。
唯有月色透過兩絲光束的房間裡,女人枕着纏繞在手上的一條領帶。
逐漸閉上了眼睛,沉入了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