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享受到來自丈夫的經濟供養時,也要相對應滿足丈夫和丈夫父母對她的期待,不然等待她的就是男權思想帶來的困境。
她娘起碼性子不壞,不像謝老娘一樣愛撒潑打滾又刻薄又壞,隻得左看看又看看,艱難的伸出手指向她娘的繡筐。
周氏覺得神奇,就抱着芳草走過去,“芳草想看娘做繡工呀,娘今天不做,最近手上沒接繡活,等家裡農忙過去,再給我家芳草做漂亮衣裳啊。”
芳草就用一隻手抓她娘的手,另一隻手一直指着繡框,她的小手還不能準确抓起東西,隻能不斷示意她娘去拿繡框裡的碎布,周氏以為謝芳草要拿來碎布玩,索性拿起碎布遞給她。
謝芳草忙指指碎布,又指指她娘的手,又指指她娘穿的衣服,再咿咿啊啊的亂叫一通,也不知道周氏能不能明白,明白不了的話,那也沒辦法了,三個多月大的小嬰兒,能有什麼錯呢?
周氏卻是愣了愣,碎布、手、衣服?思索片刻,有些明白了謝芳草的意思,人穿衣服除了保暖外,還可以少些刮蹭,可以保護人的身體不受傷,手當然也可以穿衣服,周氏愈發覺得自家閨女雖才三個月大,卻格外聰明。
但這布怎麼做成手能穿上的呢?周氏不愧是繡活頂頂厲害的老牌繡娘,思索了半個時辰,就比着自己的手,用筆在布上畫了個模子剪下來。
再拿另外一塊布剪成同樣大小,先将手指部分縫起來,又找來些棉花塞進去,已是做好了一個簡易版手套。
往手上這麼一戴,确實舒服很多,不由抱着謝芳草親了又親,想着謝老爹他們也可以用到,又熬到快雞鳴,方多做了三對出來。
第二日一早,就拿給謝老爹和謝二叔各一對,讓他們戴着割麥子。謝老爹和謝二叔雖沒見過着怪模怪樣戴手上的東西,但都想着周氏不會無緣無故做東西,何況周氏這手藝的确好,戴上去貼手的緊,遂帶上去地裡,割麥不到一個時辰,已品味出這東西的好來。
周氏戴着這手套再搓麥子時,隻覺手疼好了很多,驚喜不已,想着搓這剩下的麥子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了。陳二嬸以為是周氏自己琢磨出來的,也沒多問,隻覺周氏腦子靈活,會想辦法。
謝芳草五個月大時,陳二嬸生下個弟弟,謝老爹高興于老謝家有後,為表示看重,直接給他取名叫謝龍,寄希望于他能像龍一樣一飛沖天。
謝老娘喜的合不攏嘴,每日都抱着還黑黝黝的謝龍又是親又是笑,再沒看過謝芳草一眼,雖然謝芳草也根本不稀罕。
謝龍洗三時謝老娘還做主,給村裡每個人都送了紅雞蛋,又專門給陳二嬸娘家報喜信,連殺了好幾隻老母雞每日炖湯給陳二嬸下奶。
謝二叔也每日容光煥發,整個人喜氣盈盈幹勁十足,還專門去鎮上買些紅糖回來,給陳二嬸煮紅糖雞蛋每日喝着。謝大頭聽說侄子出生,也大方一回,去布料鋪子裡買了些柔軟的絹布,讓周氏專門給謝龍做一身小衣裳。
除了謝芳草和周氏,家裡其他人的一顆心都撲到謝龍那,真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陳二嬸的地位也水漲船高,一下超過了原本有一技之長又長得出衆些的周氏。
周氏看着這差别對待,羨慕不已,也恨自己沒生個兒子出來,又偷偷在屋裡哭一場。
本因為謝芳草的聰明乖巧覺得女娃貼心,一下子又因着這個對比,平日裡在家裡話也逐漸少起來,對謝芳草也淡了下來。
一晃就到了臘月,臘月初一日起,小集村家家開始殺年豬。
豬頭留到過年祭拜祖先,豬蹄和豬肘留到過年做大菜,豬油用來炸各種菜,而豬血則被制作成血腸,其他豬肉或是用來做腌肉或是做臘肉,或是做成灌腸,總之整個豬身上都是寶。
因着陳二嬸在月子裡,竈上的活計便都是周氏的,這日一大早,周氏便收拾收拾準備做灌腸。
先将豬肥腸用熱水燙一遍又細細搓開洗淨,再将剁碎的肥瘦相間的肉、蔥姜蒜辣椒等十餘種原料配制成糊狀,灌入腸内,用繩子一節一節系好。又将灌腸吊到屋裡,用煙熏半旬,就是成了。
吃的時候隻需煮熟後切成小片,就成了一道好菜,口味那是香脆鹹辣,家家戶戶都愛吃。也可以用豬油煎焦,澆上鹽水蒜汁,又是另外一種好味道。
這樣忙忙碌碌,一眨眼到了臘八。臘八前幾日,周氏就已将幹紅棗用小錘錘破去核,又提前将紅豆、綠豆、粳米泡軟,以做當天備用。
臘月初八一早,天還沒亮,周氏就起身到竈房,将火添起來,先将紅豆、綠豆下鍋,再加上紅棗、白果、核桃仁、栗子、菱米、粳米一共湊成八樣,下鍋大火煮開,煮開後轉小火煮至熟爛,最後加入紅糖調味,一鍋甜爽可口的臘八粥就煮成了。
謝老娘讓周氏先端兩碗到堂屋的桌案擺好供佛,再将家裡人的粥盛好放到八仙桌上,謝二叔又說想吃臘八蒜,又在桌上添一碗臘八蒜配着吃。
因火候把握得好,粥體熬制得細膩柔滑,入口即化,聞着香味撲鼻,周氏剛準備坐下一起吃,謝老爹就因着覺得粥煮得好,吩咐端些給隔壁的王大壯、謝大爺還有村長一家。
周氏走一圈回來,又再端一碗給陳二嬸,等忙罷回到堂屋裡,卻看一家人已是吃完了,一大鍋臘八粥隻剩了個鍋底,桌子上隻剩些飯渣子、一堆蒜皮、和沒收拾的髒碗筷子。
謝老娘見她瞅着桌子不動,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呵斥道,“大兒媳婦,趕緊把桌子收拾收拾去喂豬,這蒜味太大,别熏到我們家龍龍了,”
謝大頭今兒個開始放假,在一旁坐着剔牙,看他媳婦回來,也接一句道:“你閨女沒人管沒人喂,收拾完趕緊去哄哄。”
周氏忙活一早上一口沒吃不覺累,但一家子連着自己丈夫也沒想着自己,不由覺得心酸,眼淚怎麼也壓不住,轉身回屋裡,把房門摔的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