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英懂了。他點點頭,認真道:“小郎君說得是,我明白了。”
小郎君要見他。
山匪入城第二日,傳話之人如此道。
趙七抹去額頭上的汗水,把手裡的枯草丢開:“去齊府?”
他對面,站着一個神情淡然的少年,指着身後的馬車,道:“不錯。”
趙七連忙雙手拍拍灰,問:“村長呢?”
“村長不去。”齊英解釋道,“郎君要見你,自然是隻有你能做的事情。”
趙七半信半疑,跟着齊英上了馬車。
一掀開車簾,趙七被震得說不出話。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真正看到如此豪富的生活。
趙七小心翼翼,半邊屁股貼着軟墊,生怕自己弄髒了墊子,試探着問:“小郎君有什麼事要我做?”
齊英思考了一下:“小郎君不曾提起,但他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趙七做洗耳恭聽狀,隻聽齊英緩緩道:“昨天還需多謝你。”
趙七微微一愣,直撓頭:“這是什麼意思?”
進入齊府,趙七又被驚住了。
所見所聞,是他從不曾想象過的奢華富麗,繞過重重樓閣,花壇流水,才能隐約看見一個幽深的院落。
趙七低着頭,不敢多看。
他既惶恐,又有些雀躍。
世族的門不是那麼好進的。小郎君從前從不在府裡見他,不知道今天為什麼破例,這個變化讓趙七更緊張了。
兩人進了院門,趙七聽見一陣腳步聲,慢慢靠近了,停在他身前。
齊璞打量着趙七,沒有說話。
昨天他在街上,和山匪的那位軍師撞上,當時他就發現趙七也在場。
軍師最後沒做什麼,興許也和這有些關系。
齊璞想了想,正要說話,趙七一矮身,拜道:“見過郎君。”
齊璞一怔,反倒将嘴邊的話都吞了回去,重新思考自己的開場白。
屋子裡碳火燒得旺,趙七久久沒聽見回應,尴尬又緊張,五指緊扣在地上,不知說什麼好。
好在他終于聽見齊璞的聲音。
小郎君的聲音和上次有所變化,更沉着冷靜些,他道:“七郎不必行如此大禮。”
趙七似懂非懂,不知這算不算村長所說的“客套話”。他擡起頭,額上汗珠閃爍:“趙家村願為郎君效力!”
一句話說得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齊璞聽罷,雙手将他扶起。他還年幼,趙七也不敢真讓他用力,順水推舟一溜煙爬了起來。
齊璞心裡知道,趙七對他有敬有畏,敬他提供糧草得以渡過寒冬,畏他大家子弟,一句話就能讓他全村受難。
齊璞不在意這個。他叫趙七坐在凳子上,為他斟了杯茶:“七郎知道我想做什麼嗎?”
趙七誠實地搖搖頭。
“七郎,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微微翕動,齊璞臉色一變,“誰?”
霁新先生站在門外,朗聲應道:“是我。”
他敲了敲門,走進屋内。
隻見屋中三個少年,此刻都垂手肅立。最中間最矮小的那個正是齊璞,朝他拱手道:“老師。”
齊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是按照之前的稱呼:“先生。”
最後是趙七郎,學着前面兩人的動作,稍微有些不倫不類,道:“見過先生。”
霁新被這個陣仗驚得一愣:“這是在做什麼?”
齊英的目光悄悄飄向齊璞。
齊璞面不改色:“這位是趙家村的趙七郎,學生聽說他家裡無長無幼,生活困苦,因是從前就見過的,特請來一叙。”
霁新十分感慨,贊同地說:“你有這份心就極好。”
齊英看着小郎君忽悠先生,心中震撼。小郎君甚至一點心虛都不存在,更讓他敬佩萬分。
齊璞把誤入的先生忽悠完,還不知道先生是來做什麼的。這時,霁新主動發話:“為師有一位故人來訪。他是我的師弟,也是你的師伯。璞兒若是無事,可以随我一同前往。”
齊璞心動了。他家老師認可的師弟,一定也很不賴啊。可惜他還有事要做,隻得無奈婉拒:“多謝老師,隻是學生還有要事,走不脫身。還請師伯見諒,學生下次親自前去拜見。”
霁新有些失望,但表示理解:“也罷。”
霁新走了。
齊璞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臉色一整,嚴肅起來,盯着趙七道:“我要你殺一個人。”
趙七郎呼吸一顫,聲音發抖:“什麼……”
他一輩子遵紀守法,雞都沒偷過,這對他來說有點太驚悚了。
“你見過他,土匪的軍師。”齊璞說着,他的臉色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冰冷。
“他昨天進了城,方才離城而去。此人心腹大患,我必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