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驚訝的眼神中,他恍做不知,悠悠道:“望你二人同心協力,事畢必有獎勵。”
程平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微微發紫,賀力不由自主地掃了一眼齊璞,隻見他笑容滿面,真誠随和,一雙眼睛盛着柔和的光芒。
是真不知?
賀力垂下眼睛,與程平一并道:“是。”
他站起身,随程平一起往外走去,眼睛隻瞧着地面,随着腳步一晃一晃地靠近了門檻處。
他心中想,興許是真的不了解底下人的紛争。齊璞看起來還是年輕,這樣的世家子弟,縱然懂得許多……不過,阿郎看起來的确是個好人,不像是那些虛僞的官老爺模樣。
“賀力。”正胡思亂想間,齊璞忽然叫道,“二牛是你的兒子?”
看起來有些面熟。
賀力訝然轉身,沒想到齊璞居然知道:“回阿郎,二牛是我的兒子。”
齊璞又等了片刻,見程平已經走出去,這才道:“我有話想問問你。”
賀力遲疑地往回走了一步,在齊璞溫和的視線中,小心翼翼坐回去。
“這兩天,你們相處得如何?”
賀力怔了怔,不知道該不該說。
他們和上山的這群人相處也不算很壞,彼此雖然有些摩擦,但他們的紀律居然很好:見了面,如程平這樣瞪一眼的 ,還是少數。
隻是在他私心裡,這樣的情況算什麼事?
六郎既然上了齊家的船,自然要和齊家的隊伍打好關系。
這一點遲疑,已經足夠齊璞看清。他平靜問:“你見過程平嗎?”
賀力搖搖頭,他确實是第一次見到程平。
齊璞沉默了一瞬,再開口時,情緒就淡了許多:“我希望你們可以合作。”
賀力皺眉道:“隻怕他不願意配合我。”
他探究地看着齊璞,突然發現對方比自己想象的聰明許多。
“賀力,你隻要知道……”齊璞沉聲道,“我們也在合作。”
頓了頓,齊璞神情輕松許多,微笑道:“不用擔心,賀力,你可以信任我。”
賀力深吸一口氣,在齊璞的視線裡,他鄭重應道:“是,我明白了。”
他走到門外,迎着燦爛的陽光,又回頭看了齊璞一眼。
那雙明亮的眼睛,沐浴在光輝裡,卻不顯得尖銳。
賀力一走,齊璞臉上的笑容立刻掉了下去。
他遠遠沒有想象的那樣遊刃有餘,這是他第一次親自帶人,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他上輩子也就是優等生而已,即使知識學了很多,實操完全是兩碼事。
隻是他比較繃得住,能裝。
齊璞靠在土牆上,長長歎了口氣,在賀笃擔憂的目光中,他道:“大郎,你幫我看着村子裡的情況,如果起了争執,一定立刻告訴我。”
賀笃連忙應是,随後又在齊璞的示意下替他拉上門。
齊璞緩了緩,站起身來,摸了摸腰側的傷口。
他帶了藥材,這幾天喝藥其實已經好了很多,隻是此時有些隐隐作痛。
趙銳低聲問:“阿郎要換傷藥嗎?”
齊璞搖頭,他純粹是被煩的頭疼,如果沒有薛複、城裡貴族這些破事……
“沒事。”齊璞安撫道,“不用擔心我,我躺一會兒就好。”
他躺在床上,睡過去時,眉頭依然緊緊皺着,似乎沉浸在什麼厭煩的事情中。
同時,賀六郎進了洛陽城。
江五被他帶着,兩人和幾個村民、将士一起,挑着大包小包一同通過城門,小心從看守手中接過自己的文牒。
幾人走過大街,先往城中門可羅雀的客棧走去。
江五低聲道:“我們好像沒帶錢。”
賀六郎目不斜視,鎮定道:“沒事,小郎君有錢。”
他掂了掂袖子裡的玉飾,又确認自己身上有錢,不會被攆出去,這才走向城中最大的客棧。
自從洛陽縣令趙炳春遇害,原來的縣衙成員解散,後來齊家組織人手維護秩序,這已經是竭盡全力。
洛陽城内雖然百姓衆多,實則經濟大大下滑。
衆人進了客棧,賀六郎泰然自若走上前,道:“開五間上房。”
一旁,江五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拽住賀六郎的手臂:“阿郎的錢也不能這麼花啊!咱們還不如回城北住呢。”
賀六郎無語地抽出手臂,一塊瑩潤生輝的玉飾從袖口落在他手上,輕輕放在櫃面上:“用這個抵價。”
在衆人驚訝的視線裡,他微笑道:“掌櫃的,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