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邊,三位男子站在砂礫石頭上,身邊各自一個漁籠,手裡一支竹竿。
這支溪流是檀湖的分支,未有結冰,溪流對岸,還有幾位農婦在拍洗衣物。
楚如峥站在一旁,提着魚竿時不忘一番打趣,“殿下委以重任,他日功成名就返朝,沈官可莫忘了鄙人。”
他這番說辭,是熱場。
“楚将軍過譽。”沈珺話少,他警惕的看向第四個漁位,那是為謝忱而設。
王上謝钊給他的這趟東行安排了兩件事。
第一件,與金國交好。
第二件,處理謝忱。
這一次是他翻身的機會,他勢必抓住這個機會,他日在朝中站穩腳跟。
他已經數日未見月兒,還想借這個機會看看沈望,謝忱卻遲遲不來,他試探道,“今日風清日明,燕王錯過了這番好天氣。”
楚如峥和蒲慶各自安靜,沈珺知道自己話多了。
蒲慶身為使者,宮内傳聞知得少。
他是舌槍唇劍的人,也是一位好色之徒。
四下全是男人,他也不再遮掩自己的一番本色。
“跟來的那些宮女,看中了哪個,提前和我打聲招呼,我不會和你們搶。”
沈珺原本踩在一塊石頭上,輕輕一摔,懷疑自己聽錯了,眯着眼偏頭看向蒲慶,也看向楚如峥。
楚如峥聽過蒲慶的事,一點也不意外,面色平靜。
沈珺收回驚訝的神色,決定找機會轉告沈望,讓她提防着這人要好。
整整一個時辰,三人籠中收漁,但是蒲慶的魚籠裡魚兒的數要多得多,不用多說,自然是楚如峥與沈珺的明智之舉。
蒲慶看了眼大夥的魚,笑道,還有一兩隻橫走的螃蟹,他仰頭笑,“拿去給掌櫃煮了,都餓了。”
他剛離開,謝忱卻單獨出現了,他孤身一人,在岸邊提起魚竿。
“參見燕王。”蒲慶低頭表姿态,又低頭離去,穿過一片竹林回客棧。
謝忱簡單應答,指腹摩挲着佩戴在無名指的玉戒。
他撿到的玉戒,如今被他佩戴在右手尾指,正好覆蓋了他那一圈天生的藕白色胎記。
蒲慶穿過竹林,遇到了前往溪邊的沈望。
沈望懷裡抱了一個水壺,這是給謝忱送去的。
如今與蒲慶的忽然碰面,她行禮,“奴婢參見蒲使節。”
她正眼也沒瞧蒲慶,正要徑直往前走,蒲慶卻單手伸出,攔下她的去路。
蒲慶盯着這張秀色的花容,方才正愁沒得開葷,如今倒是有了可發洩的雀兒。
這路上的時間不長,他并無留意這是謝忱的貼身宮女,還以為是随從的數位宮女,往次出行就沒少下手,這次也一樣,他拽起沈望的手,“我餓了。”
“煩請蒲時節稍等,掌櫃說天黑前便可.....”
話音剛落,沈望驚恐的黑瞳倒映蒲慶身姿的無限貼近,猛地明白了蒲慶的言外之意。
蒲慶如同發了狠勁的豺狼,撞着沈望摔下。
“哥哥——”沈望絕望的呼喚,拼着命護住自己,眼前的人卻發了狠似得,她無力自救,眼裡湧起的淚水模糊了眼前的陰影。
“很快你就能嘗到爺給的甜頭。”蒲慶雙眼湧起欲望的血絲。
他的身後,一道淩厲的身影出現,爾後,一道兇猛的腳踢,蒲慶在地上連滾數圈,痛得他飙淚。
“蒲使者,你這是在幹什麼。”
這道聲音并非沈珺,卻也無比的熟悉,來自冷漠又疏遠的主人。
沈望眨了眨眼睛,這種狼狽的時候,她盡力站起身,讓自己看上去相安無事。
謝忱救了她,如今把她護在身後,他手裡的那把劍,劍鋒指向蒲慶的喉關。
蒲慶卻繞開謝忱的身影,往他身後,盯了沈望一眼。
對上那雙讓人惡寒的眼睛,沈望走開一步,躲着他,避在謝忱背後。
謝忱見蒲慶賊心不死,将劍鋒猛地提起往下一插,蒲慶沒想到謝忱的心這麼狠,睜大着眼睛呐喊,“不——”
铿的一聲,劍身插入了土裡,就在蒲慶的眼角之旁,差之半分便可取蒲慶性命。
謝忱陰沉着臉,把玩着指尖的玉戒,冷聲道,“月兒是我的人。”
沈望看向他手裡那枚清晰的玉戒,如今竟然在他手中。
蒲慶跪地求饒,“是小的不長眼,是小的不長眼。”
他身為幽朝時節,地位還是有的,可他沒少聽說謝忱的事情,若不明哲保身,遲早怎麼死都不知道。
見謝忱眼底有放過他的意思,蒲慶連滾帶爬跑回客棧。
謝忱轉身,看向沈望。
沈望如釋重負,看向方才救下她的謝忱,一時淚如雨下。
若不是謝忱,或許她早已.....不堪回首的一段事情,難堪的是她。
謝忱見她哭泣,卻沒有露出以往看見宮女在他面前裝可憐時的厭惡,如今他的手臂忍不住微擡,被自己察覺後,悄然放下。
“奴婢謝過燕王。”沈望的這句答謝是真心的,更是唯一一次敢直視謝忱。
謝忱眼波不驚,卻心起漣漪,反問,“就這?”
“奴婢無以為報。”
“自然是有機會的。”謝忱勾起一道淺笑,“以後緊跟着我,這裡不是宮裡,危險無處不在。”
“奴婢明白。”沈望乖乖站在他身邊,前後腳寸步不離,應了謝忱的話。
謝忱正要回溪邊,正察覺腳下泥土松軟有所不對時,已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