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岩滾落了數個圈,謝忱單手摟住沈望,在混亂的翻騰中抓住了一根巨藤。
因卯動了全身的力氣,他的脖頸揪出了青筋,咬緊牙關,雙眼通紅,每一口都喘出劫後餘生的熱氣。
他懷裡的沈望,方從巨大的危險中回過神來,見巨藤已搖搖欲墜,急忙喊,“燕王殿下——”
她該說什麼,危急關頭,謝忱選擇了救她,難道還要讓他松手放棄自己嗎?她做不到。
更何況,她畏懼死亡。
她看下腳下,高空下是一道湍急的冬河。
這座傾斜的山體,楚将河和哥哥若是找到他們,談何容易,如今謝忱也隻能堅持不久,掉下也時間問題。
蓦然間,沈望神情堅毅,看向謝忱。
謝忱若有感應,看向沈望。
方才,其實他已預判到了危險,本可不救,偏偏沈望最後關頭想要一把推開他。
危機的關頭,人所有的抉擇都發自真心。
他這半生從未感受過溫暖,唯有沈望方才那捧真心讓他悸動。
沈望如今的誠摯看進他的星目裡,幹燥的唇微微張開,他竭力卻低聲的問,“怕不怕。”
得到的是沈望的搖頭,又是沈望的點頭。
雙雙對視中,無需多言,沈望看懂了他的意思,緊緊摟住他的腰身。
随後,謝忱單手将她緊緊摟住,左手拽住巨藤的手微微松開。
兩道身影緊緊相擁,淩空破開低雲,飛速的墜入湍急的江河。
墜入前,謝忱将她托舉在自己的身上,耳邊是呼嘯風聲,他聽到沈望微弱的呼喊,“燕王殿下。”
巨大的破水聲回響這座山谷,餘音梁繞。
因得巨大的重量與沖擊,兩人徹底沉入江底,謝忱墊在沈望身上,最先受到沖擊,短暫失去了意識。
兩人在水中沖散,又因水的浮力,在水面浮起。
水流湍急,兩人被急劇的沖走,直到過了這道窄小的急流,去到了平緩的河扇,河流的高度也變淺。
水的寒冷在生死的恐懼前已不算什麼了,沈望在水裡掙紮站起,走向昏迷的謝忱,用力扯着他的衣襟到岸邊。
“燕王殿下,醒醒——”沈望拍打着他的臉,連着數聲,謝忱愈發不動,沈望急着哭了,珠水在眼尾低落,大聲喊叫,“謝忱——”
這一聲終于打開了謝忱的昏意,隔着眼皮,他的眼珠微微滾動,沈望自知有希望了,悲喜交加。
謝忱看向擁抱他的女人,如今梨花帶雨。
他的的無恙讓沈望終于回過神來,才驚覺自己是一身的冰冷,懷裡的謝忱亦如是。
此地不能久待,她搖醒了謝忱,原地呐喊,“有人嗎?”
數聲的呐喊不過徒勞,謝忱靠在她身上,沈望吃力的扶着他進了灌木。
沿着灌木裡不尋常的蹤迹,沈望找着有人迹的路。
“去哪?”謝忱虛弱的問。
如今生命交給這個女子,他倒是擔憂上了。
“找房屋。”沈望覺得扶着不便,便将他的手臂提起,扣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找得到?”話畢,謝忱爆發了劇烈的咳嗽聲。
每一聲,都振搗沈望的身心。
“嗯。”沈望渾身濕透,打了個冷顫,加快了腳步。
她流離在外,逃亡的終年裡,母親讓她學了不少技藝傍身。
如今在山頭裡走失,可以順着灌木不尋常的生長蹤迹找到一絲生機。
不負有心人,拖着謝忱的身軀,走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終于讓她看見了一座無人的草房。
“燕王殿下,找到了。”她大喜。
這座草屋并不大,屋門緊閉,扣了一把鎖。
求生的欲望已經讓沈望顧不得更多,她抽起謝忱腰間的佩劍,謝忱依着牆邊,靜待她動作。
沉,是在是太沉了。
她顫抖着手,雙手舉劍,朝門鎖劈去。
吭铛巨響,門鎖已斷。
她一喜,看向謝忱,“燕王殿下,成功了。”
可謝忱并未理會,昏睡過去。
沈望一驚,連忙拖動他沉重的身體進屋。
草房裡有一張陳舊的榻,但是灰塵不多,沈望猜想是傍山吃山的農民在冬天下山與家人團聚,等天暖,便會回來這處地方。
她将大門緊閉反鎖,不容冷風灌入,對草房一番搜索。
草房裡有一處生火取暖的銅盆,還有一壇酒,沈望一番麻利的動作,在茅屋裡點起了火取暖。
櫃子裡有一床棉被,這讓她心頭的巨石落下,連忙走到謝忱身旁,掙紮半分後,解脫他的衣服。
倏地,謝忱猛地驚醒,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太熟悉了,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自他及冠以來,宮裡數位宮女便是這般待他。
若他不警惕,早栽了有心人的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