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幽靜,但并不算閉塞壓抑,空氣中湧動着一陣暗風和微微的香灰氣息。
齊桢在一處空室前停下,回首道:“你留在這裡,什麼時候能拿出和坤修光改造肋骨一般的成就給我,到那時,沉瑟就會在這條隧道的盡頭等你。”
環顧四周,隻有一個蒲團,四壁光滑,完全就是一個囚室。
弑月一言不發,走到蒲團上坐下。
反倒齊桢仍舊停留在原地,注視她許久,才轉身離開。
在頭頂傳來關閉洞口的聲音之後,弑月閉上了眼睛。
在她走出屋子的同時,獨孤河想追出去,但猶豫再三還是停下,回首望着屋中幾人。
許久,隐俠道:“你沒有把昙花交給辭雀,到讓我有些驚訝。”
獨孤河繼續在凳子上坐下,低頭道:“自始至終,我都不覺得應該擁有它。”
“那麼,你現在算是背叛了你的母親麼?”
“她選擇哪條路,我願意陪她同行。”
隐俠有些難以相信,她回想到了弑月的祖母,那個與她一同闖蕩江湖的女人,那個最終與她的愛人恩斷義絕的女人,說不清是誰先放棄了誰,但兩人是注定的分道揚镳。
她搖搖頭,對這些海誓山盟不甚相信。她見過太多的分别,盡管有些出于無奈,但更多的,絕對是咎由自取。
此時,虛破平淡的聲音傳來:“她應該會去很長一段時間。”
“為什麼?”獨孤河又站起身。
“她的籌碼不夠,齊桢需要更多。”虛破思索片刻,又道,“或許,齊桢需要她參悟後的成果,畢竟現在即便齊桢得到昙花也無用,就像一本無解的天書,她需要弑月的翻譯。”
“你的意思是她會把弑月關起來?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獨孤河問。
“我們不能怎麼辦。”虛破依舊平靜,“隻能等。”
“我們可以等,沉瑟可以等麼?你真的準備讓她去自尋死路?而且,不知道你在昏迷時是否見過外面的情形?煙羅縷宮已經即将逼近杭州。”獨孤河的語氣愈加摻雜些怨怼。
還未等虛破開口,隐俠先道:“已經到了杭州?掌燈使還被關押在靈隐書院!”
獨孤河立刻意識到了麻煩,司變形的掌燈使是費盡力氣才抓獲,若杭州被煙羅縷宮攻陷,掌燈使猶如放虎歸山,再次易容潛入,将更加難以招架。
“看來齊桢并不願意告訴你們外界的消息,更可笑的是她現在卻把沉瑟派去肅州,大敵當前忙于内亂,看來她已和齊銮并無差别。”獨孤河冷笑道。
隐俠思索許久,道:“我去給望宇送信,告訴她最好盡快将掌燈使關押至别處。”
但沉默至今的虛破終于開口,道:“沉瑟并非一無所知,她已經派人去接觀宙。”
隐俠更加震驚,但震驚之後又是一陣欣慰和失落:“很好,你們做得很好,看來我也的确可以放手相信你們了。”
獨孤河卻走出屋子,望着已空無一人的湖心亭,憂心忡忡。
在最後一場春雪降臨到北祁山上時,傳來一個消息:煙羅縷宮的掌燈使已抵達杭州。
但是她們甚至沒有去靈隐書院,而是去了花家的廢墟。
沒有人知道她們去那裡做了什麼,沒有人猜得出來。
直到三天後,有一群人冒雪來到北祁山腳下,請求面見虛破。
當時獨孤河依舊前往神龛。距離他和弑月來帶昭紫閣已過去十餘天,在這段時間裡,他也得知弑月是在神龛下的暗室中閉關。
她自願前往,并且沒有參悟出結果也不會出來。
他能做的,隻有每日以敬香為借口來陪陪她。
他的敬神之心不誠,所以神也沒有許諾他的願望。
再沒有消息從肅州傳來,他過去再北邊的眼線全部被母親收回,此刻他也隻能祈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希望沉瑟還能活着回來吧。
他在神龛前停下,照例望着入口處出神片刻,正準備取出線香,聽見外面傳來有些焦急的腳步聲。
齊家昭紫閣将就從上至下的雍容從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故此獨孤河在這裡從未見過任何神色匆忙之事,便是當初齊銮意外之死,所有侍衛也都是有條不紊。
而方才聽到的腳步聲雖依舊穩重,卻暴露出一絲浮躁。
他放下線香,箭步走出屋子,舉目眺望,見到幾個人影往山門口走去。
本來打算先回虛破處和他們商議,但轉念一想,還是緊跟在那幾人身後下山。
山路崎岖,加上正值雪化之際,格外難走。前面幾人似乎之隻是尋常侍女,幾次險些滑倒。
正當獨孤河疑惑之際,從岔路口後冒出一小撮人群,為首的正是靈隐書院的相師望宇。
但望宇已經身受重傷,生命垂危。
獨孤河已不顧前面幾個齊家侍女,搶先一步沖到望宇面前,急問:“你怎麼了?”
望宇本來被靈隐書院的侍從攙扶着才勉強沒有倒下,斑雜的雪地上一路留下她的血迹。
她硬撐着擡起頭,望向獨孤河,用盡力氣伸出手。獨孤河連忙扶起她,見到她身後是殘缺飄零的靈隐書院最後的人。
“怎麼會這樣?你們遇見了煙羅縷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