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的人不免都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教引宮人眯起雙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道:“你是……”
“我是誰,難道你們都不知道麼?”
見衆人并未表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獨孤河隻悻悻道:“我母親是誅天教末代教主辭雀。”
而辭雀的名字一出,低階宮人仍面面相觑,教引宮人卻面色一變,雙目如炬,将獨孤河再次上下端詳一番,忽然喃喃道:“是了……你和她很像。”
“你見過我母親?”
“何止見過。”她咬牙切齒道,“當年在昆侖山上,我與同班一共攻進誅天教的破魔殿,在對她的圍攻中,我的同伴盡數傷亡,我也身受重傷,回宮隻能做教引宮人。”
“哦?”獨孤河挑眉,“原來都是熟人。”
教引宮人面露愠色,喝令左右:“把他綁起來,押給掌燈使。”
獨孤河并不反抗,任由她們一哄而上,将自己五花大綁,但口中卻說:“我有一件事要見你們宮主,掌燈使的話,恐怕還不夠格聽。”
教引宮人眉間更加緊皺,猶豫片刻,還是對一個小宮人道:“去禀報掌燈使,辭雀之子求見宮主。”
不消片刻,小宮人獨自回來,回道:“掌燈使說,無法查驗此人所說是否屬實,要他先說清楚見宮主的目的。”
獨孤河似乎有些為難道:“都已經說了這件事你們沒有資格聽。”
但沒有人再理會他,他隻好道:“好吧,好吧,既然你們這麼堅持,我要告訴瀛淮,真正的阿底提之經,不在弑月手裡。”
話音未落,他身後已經騰地升起一股白煙。
掌燈使的臉在煙中顯現,沙啞缥缈道:“你說的是真的?”
獨孤河蹙眉看着眼前這樣古怪的場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道:“自然。”
“她手裡的是假的?”
“沒錯。”
掌燈使冷笑道:“那麼,真的還能在你手裡?”
獨孤河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千真萬确,在我手裡。”
掌燈使的白煙驟然膨大,幾乎将他整個包圍,獨孤河隻感到一陣蝕骨的苦寒,幾乎凍結心跳。
終于白煙散去,掌燈使不屑道:“那女人進來時手裡握着昙花,她稱之為阿底提,你身上并沒有另一朵昙花。”
獨孤河笑道:“把東西藏在身上時最愚蠢的行為,放心吧,我自從潛入宮中,就已經将昙花藏在裡這裡某個角落中,你帶我去見宮主,我就告訴你在哪裡。”
掌燈使觑眼觀察他許久,忽然對其他人道:“你們現在即刻去搜尋宮中,找出昙花。”
又轉向獨孤河:“至于你,宮主應該沒有想到,誅天教還有故人來看她。”
說完她陰森森一笑,一陣風将獨孤河裹挾,卷出門去。
人群中,小露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最終她的目光落在倒在囚室中的沉瑟。
掌燈使帶着獨孤河,一路風馳電掣,獨孤河幾乎無法睜眼,須臾便到了一個宮殿門口。
宮門緊閉,門上是一塊潔白的大理石石碑。
石碑上不斷出現被雕刻的字迹,又不斷被抹去。
掌燈使看了一眼石碑,道:“你去見宮主吧。”
宮門忽然大開,裡面漆黑一片,獨孤河被徑直扔了進去。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顧不上疼痛,忙爬起來回首看向門口。
唯一的光亮處正在緩緩閉合,掌燈使的臉露出猙獰的笑容。
宮門閉合,一切陷入徹底的黑暗中。
獨孤河艱難站起來,摸出火石,點燃一根蠟燭,緩緩舉起,照向四壁,一邊摸索着前行。
他沒走一步,都感覺自己的靈魂真的被抽離出軀體,知道手指觸到實體,他擡眼一看,猛然間幾乎血液凝固。
眼前是瀛淮。
或者說,是瀛淮的雕塑。
她雙目凹陷,皺紋密布,身披苦行僧的簡陋紗衣,一動不動盤坐的蒲團上。
而蠟油滴在她的面頰上,猶如一滴紅淚。
一霎時,四壁忽然像是被人突然點亮,猶如白晝一般,獨孤家幾乎睜不開眼睛,從縫隙中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再次感到仿佛顱骨爆裂。
這是一座圓錐形的塔樓,從最底層開始,一圈一圈,牆壁上是成千上萬個瀛淮的雕像,每一尊雕像的心口處燃燒着一盞燭台。
而瀛淮的雕像随着牆壁一圈圈減少,最終彙聚到最上層,是一尊潔白的石像,飄拂在樓頂,散發出如月色般的微光。
獨孤河定睛一看,那是一尊尚處在雛形階段的石像,而猶如蝶繭一般,大理石包裹着一個顫抖的人。
不知為何,一個極其清晰又笃定的念頭在他腦中紮根:那是弑月。
他不假思索,徑直淩空而起,腳尖點過瀛淮的雕像,幾個騰挪已到了石像面前。
在看到石像的一刹那,他很确定,那就是她。
就在他正要出手砸碎石像時,身下的成千上萬具瀛淮木雕一起出聲。
“住手。”
即便那聲音并不大,他卻覺得仿佛震碎了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寸骨骼,幾乎腳下不穩,險些摔倒。
他連忙穩定身形,知道在這裡摔下,無疑于立刻粉身碎骨。
忽然,就在他身邊最近的一個木雕再次開口:“不要打擾她。”
“什麼?”他一驚,忙回首。
“她現在無法回應你。”這次聲音的來源是正前方。
獨孤河明白過來,這裡每一具瀛淮木雕都是她靈魂的分身,可以随意傳達真身的旨意。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獨孤河忍不住怒道。
這次是一陣浩大的和聲:“你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