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所有的花瞬間如煙花般爆開,眼前的星辰如遊魚般緩緩蔓延,她望着星辰,星辰也回望着她,一刹那,猶如學習到一種新的語言,新的密碼,她似乎看懂了在星辰的軌迹中蘊含着一套全然陌生的預言。
而那竟然和她在弑月城中卧室天花闆的星象圖一模一樣。
過去母親教授她那套觀星的辦法,也逐漸變為最基礎的解密公式,使眼前的星象愈加清晰。
她甚至可以描繪出星辰的過去未來。
花在她的腦子裡龐雜低語:“說吧,說吧。”
她忍不住伸出手,觸碰到一顆藍色的小星,它在接近一顆紅色的星辰。
一個詞彙從她口中脫穎而出:“隕落。”
在最後一個音響起的同時,兩星相撞,一片巨大的塵埃彌漫,等塵埃散去,隻剩下藍色小星微茫的光。
她猛然擡頭,想要尋找那些塵埃的蹤迹,不知不覺間,小星已經瘋狂膨脹,吞噬掉周圍的星辰。
甚至最後,在整個天際,隻剩下它一顆星星。
猶如一尊月亮。
她猛然醒悟,這顆星就是瀛淮。
花再次命令她:“後來呢?後來呢?”
“什麼後來?”她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立刻被花捕捉道,在她腦中一切大叫:“後來!後來!”幾乎将她的顱骨震得粉碎。
她捂住耳朵,依舊無濟于事,終于忍受不住,憤怒吼道:“我沒有看見!”
花平息了,但取而代之的是細密窒息的竊竊私語。
“她沒看見。”“她根本就看不見。”“隔了幾代了她已經不純淨了。”
她感到從大腦到指尖所有地方都被這些花的竊竊私語塞滿,自己放入隻剩下一具僵死的皮囊。
“閉嘴!”她在心裡大喊。
但花們充耳不聞,愈加嘈雜的嗡鳴成一團,猶如一群毒蜂鑽進她的心腔。
她幾乎不能呼吸,生豬快要想不起來自己為何在這裡?自己又是誰?
近五百年的歲月,讓瀛淮的靈魂如此漫長喧嘩,充滿着睥睨成千上百人的騷動。
閉嘴!閉嘴!她恨不得戳爛自己的耳朵,但接着,一股馥郁至極的香氣鑽入她的鼻腔中,一瞬間封閉住她的肺,讓她徹底昏迷過去。
在無意識的黑暗中,她遺忘了自己的性命,或者說,我從未有過姓名。
我在哪裡?
我是誰?
那些瀛淮的靈魂碎片化作的花侵入她的靈魂,不斷指指點點。
她的?我的?
忽然,猶如一條斷線忽然再次連接,她猛地想到,瀛淮的靈魂碎片如今是在她的體内,既然瀛淮可以窺見她的靈魂,為什麼她不能反過來去捕捉她的過去。
她掙紮起身,猶如撕開一層繭,這次不再阻攔那些花的聲音,甚至,她想象着自己成為那些花的一員。
但花覺察到了,她們沉默下來,不敢再發一語。
她奮力起身,扯開黑暗,再次見到那輪藍色月亮,毫不猶豫,一把摘下,徑直塞進自己的額中。
一時間,天旋地轉,花們發出巨大的尖叫,讓她徹底眼前一黑。
等眼前再次清晰,她已躺在一艘船上,這裡是……她記起來了,是來煙羅縷宮的那艘船,船尾還是那個木雕侍女在搖着篙橹。
一切都回到了起點?她不禁萬分錯愕,難道自己還未離開這片海?
但侍女轉過身,她看見一張沒有五官的藍色面孔。
她站起身,走向侍女。
侍女從頭至尾如花的腔調般自言自語:“我回來了……無論如何,我回來了,我離開多久了,我的朋友,我的愛人,沒有一個與我同行,但我還是回來了,并且活着。”
接着,侍女忽然扔掉篙橹,随意指向一處海域,莊嚴道:“這裡應該有一座宮殿,海上宮殿,我将命名為煙羅縷宮。”
接着,侍女徑直投入大海,整片海域一刹那爆發出劇烈的五彩光芒。
她想和她一起跳下去,卻發現腳邊出現一個草紙紮成的小冊子。
已經模糊不清,裡面全是陳舊的字迹,歪七扭八,應該是幼童學字時留下的筆記。
第一頁寫滿了最簡單的筆畫部首,也一些無意義的常用字。
再幾頁,出現了一個人名,之後好幾頁,滿滿當當,全是這個人。
流靉。
這的确是一個略微複雜的字,小孩應該學了很久才把兩個字寫得一般大。
她幾乎可以看見,在一個閑适平安的午後,一個燒成熟的女孩在教一個比她小的孩子寫她那複雜繁瑣的名字。
寫了很多遍,她終于寫對了。
之後的書頁上,摘抄了很多詩句,但看起來寫字的孩子并不喜歡這些,很勉強地抄寫着,錯字頻出。
之後是很漫長的空白,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書冊的主人再也無暇習字。
突然,再空白的紙業後猛然冒出兩個血紅的大字。
炟郯。
力透紙背,猶如兩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她能夠看出強烈的恨意。
而鬧鐘一個聲音告訴她,這個名字,她見過。
“炟郯四百九十八年又五十一天,冬,七位......”
她喃喃道,是了,七位誅天教長老替天行道誅殺暴君。
最後那位,水部,就是瀛淮。
瀛淮曾是誅天教的教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