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星辰忽然再次運作,
她有些神魂颠倒的仰面望去,卻發現那根本不是星辰,而是紅色塵埃。
誅天教自此氣脈斷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苟延殘喘幾百年,而瀛淮即将徹底殺死最後一點誅天教的血脈。
腳下的海水忽然開始沸騰,幾乎掀翻她的木舟。
一群白魚忽然躍出水面,一擁而上,湊到木舟邊,開口是那些花的聲音,七嘴八舌道:“現在你看見了吧。”“快說,快說。”“推演不出來麼?”“那不是白給你看了麼?”。
她平複一下劇烈喘息的胸腔,盡可能平靜道:“我沒有看到全部。”
魚躞蹀着雙唇,吐出一連串藍色泡泡。
“全部?”“這就是全部了。”“沒有了,沒有了。”“解不出麼?”“或許真的不行了。”“她不純淨,不能指望和上一個一樣。”
忽然,她的眼睛格外清明,看見了這裡根本不是大海,那些魚并不在水中遊動,那些全是煙羅縷宮精選的潔淨的靈魂。
數以萬計的靈魂的汪洋,在哭訴,在嚎叫,卻通通被魚的嘈雜私語盡數掩蓋。
她感到一陣刻骨的深寒,猶如當初在路上迷失與阿底提之中,這裡與那裡何其相似。
難道成神就必得需要凡人靈魂的獻祭麼?
她憤怒的舉起篙橹,對着那些魚扇下去,激起一片劇烈的水花。
“不是全部我看不到!”
她吼道,那些魚瞬間消失,又瞬間聚合,仍舊嘈雜到窒息道:“全部,這就是全部了。”
弑月猛地舉起那本習字書冊,指着“流靉”道:“這是誰?”
魚們面面相觑。
“這是誰?”“你記得麼?”“我不記得了。”“那為什麼寫?”“不知道,不要管了。”
她感到一陣無力仿佛面對的是一個心智不全的頑童。
又翻到“炟郯”,“這是誰?”
“不知道。”“不要問了。”“好煩人,不要問了。”“閉嘴。”“閉嘴!”
魚忽然一擁而上,掀翻了弑月的木船。
她猛然墜落,像是從高空中砸向地面。
在落地的瞬間,一聲猶如瓷器碎裂的巨響在耳邊炸開。
她如同溺水後終于獲救般劇烈咳嗽,眼前卻現出一個熟悉的面容。
“你……我這是在?”
她恍惚道,等腦中的煙霧褪去,才看見獨孤河将她扶起,自己身邊竟然散落了一大片碎裂的白色大理石。
“你被瀛淮困在雕像裡。”獨孤河忙道。
一個最急切的問題脫口而出。
“你知道我是誰麼?”
獨孤河一時語塞,不知道此刻應該用哪種身份來鎮定她的心神。一個稱呼都知道舌尖輪轉一番,仍舊說不出口。
“你不記得了麼?”他試探着問。
“不,我記得幾個詞語,但好像我的會議中還摻雜着别人的回憶,我說不清楚現在的我還是不是我?”
“誰?”他的聲音蘊含着巨大的恐懼,“瀛淮麼?”
在這兩個字的聲音剛剛響起之後,這個錐形塔樓回蕩着這個兩個音節,浩大而莊重。
“瀛——淮,瀛——淮。”
距離她們最近的那尊瀛淮木雕忽然睜開眼,陰藍的瞳孔看向她。
“看見了麼?”
低沉沙啞的聲音徑直鑽入她的腦中。
她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還不夠。”
“怎樣才夠?”
這此,依舊是猶如本能一般開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要見,第七位掌燈使。”
“不行。”宏大的殘響在整個塔樓中回蕩。
“那我無法做出預言。”她平靜道,沒有任何的威脅或者憤怒,僅僅是道出一個事實。
瀛淮看着她許久,依舊道:“不行。”
“好吧。”她依舊平靜如水。
忽然,她又道。
“之前的預言掌燈使,是如何做出預言的?”
瀛淮再次沉默許久,緩緩道:“她們無法預言我。”
“所以,我也不行。”
瀛淮沒有回應她,反而道:“見到第七位的人,會死。”
弑月站起身,看着一地碎片,漠然道:“那麼,我問你,過去她們沒有做出預言,為什麼你覺得我可以?”
“你是她的女兒。”瀛淮的聲音忽近忽遠。
“好吧,坤修光的女兒現在看着你,她即将對你做出一個預言,這個預言是從你的星辰運作中推演而來,将會主宰你的命運。”
霎時間,整座塔羅的瀛淮雕塑全部睜開眼,一齊看向她。
數千道陰藍的目光彙聚在她身上,她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背過手,暗中指了指獨孤河。
“瀛淮,在第五百個月亮西沉之後,你所有的夢境都将随月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