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有誰看見吉米了嗎?”在陳安安離開後,曹岩松有些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魔導師同僚:“之前屬他在群裡叫得最兇,現在又不見他人影。”
“下午遇到他的時候他說要在基地裡自己逛逛,可能是迷路了吧。”衆人猜測。
雖然彼此之間有些年齡差,但目前還能在前線上活躍的魔導師,基本上都是二三十年前新生星系嘗試開展的群青計劃出來的,都相熟,他們都知道吉米·布裡奇斯有不認路的毛病。
“那老蔡說要帶他逛他還客套。”曹岩松啧了一下,語氣不善:“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怎麼感覺曹哥這次對布裡奇斯意見很大啊……”常年駐紮第十星系防禦要塞的女性Alpha魔導師龐蕾拱了一把火。
“這可不是你平時憐香惜玉的态度。”第九星系前線基地的男性Beta駐地魔導師呂遠添一把柴。
“曹哥那是舍不得把徒弟讓給吉米。”有人看出了曹岩松的心思,調侃着:“也是,那麼利索一個小丫頭,我瞧着都歡喜。”
“要我說這是歹竹出好筍,曹岩松你那麼混蛋一個人,居然能教出個正經的徒弟。”龐蕾搖着頭感歎:“她日後前途無量,也算保了你退休後的榮華富貴。”
說到陳安安的前途,曹岩松罕見的沉默了。
“她有什麼問題嗎?”呂遠很敏銳。
陳安安有什麼問題呢?
她心态好性子好,天賦高一點就透,還能下功夫去鑽研深挖,為人周到處事有度,除了偶爾會為了調劑枯燥生活而偷個奸耍個滑,其他時候都是個從來不需要人操心的主。
但給她當導師或者教官,曹岩松是要常備降壓藥的。
“這丫頭吧……”曹岩松琢磨着要給陳安安一個什麼樣的評價:“缺點血性。”
秦玉龍上學期結束就退休了,按道理他還能再撐一段時間,但曹岩松知道,他那是被陳安安氣的。
走之前,秦玉龍留下一句爛泥扶不上牆,左右本事都教了,就眼不見心不煩的走了。
曹岩松有的時候會覺得陳安安這人挺矛盾的。
陳安安是個眼窩子挺淺的人,連那些杜撰的無腦虐戀電視劇,都能掉兩粒眼淚。
聯盟那麼大,每天都會發生一些天災人禍,她從基地的中央大屏看見了滞後幾周的新聞報道,也會唏噓幾聲,曹岩松還看到過她給第四星系和第八星系安置戰争孤兒的福利院打過款。
可你要給她講聯盟發展的血淚史,她卻無動于衷。
她隻會默默聽着,沒有激動,也沒有觸動,混在人堆裡,在結束的時候和所有人一樣舉起右手放在胸前,渾水摸魚的說上一句聯盟長青,人類終将勝利。
她好像是個沒有什麼目的和追求的人。
教給她的東西就學,學不會就研究一下怎麼學,反正人家教給她了,她就受着。
第一次把陳安安推進實戰訓練室後,曹岩松就問過她。
既然那麼怕蟲子,還考聯盟軍校做什麼?
她說是因為教她控制精神力的人希望她考。
那你為什麼會成為魔法系的學生?
她說不知道,她報得是機甲單兵系,隔着一層機甲就像手裡有拖鞋,她沒那麼害怕,但最後不知怎麼把她分配到了魔法系,她服從了調劑。
陳安安就像一艘帆船,随波逐流,身旁駛過的大船掀起浪花,推動她改變方向,她偶爾掌舵也隻是為了避開眼前的礁石。
可帆船不是無動力的,她也會在需要的時候打開馬達,提前避開水下的暗礁,在不幸被卷入暗潮邊緣時快速駛離。
她在分寸上拿捏的那叫一個得心應手,秦玉龍幾次三番想抽打一下給她上上勁兒,奈何始終找不到她的錯處。
你說她不用功,她從來不比其他人差一點,你說她用功,她也不會比别人勤快一點。
等你憋到火冒三丈的時候,她還會在旁邊掐指一算說今日下雨易休息,給你個發洩消氣的機會。
你給她認真分析以後的去向,她也好像去哪都無所謂,不管晉升,也不問待遇。
你氣急敗壞說要把她扔到最危險的交戰地,蟲子打多變麻木之後她也能接受。
教到後來曹岩松甚至覺得這導師當得窩囊,但手裡握着塊璞玉,他和秦玉龍誰都不想丢。
最後是付平陽給他提了個醒。
來自第十星系的指揮說要想讓陳安安跟着你的步調走,要麼讓她有求,要麼于她有舊。
有求自不必說。
舊怨舊情舊仇舊恩,都可以。
她是個恩怨分明講究錢貨兩清互不相欠的人。
死纏爛打可以催生出舊交情,而曹岩松是陳安安的導師,于她天生就有師恩。
他隻需要稍微放大一點這個恩情。
曹岩松思考了片刻,明白了付平陽這種貪生怕死的聰明人為什麼會在對抗訓練裡哇呀呀吼的沖上去給開了防禦魔法的魔導師擋槍子。
從那之後曹岩松就開始有意無意在陳安安面前提起自己的良苦用心,說自己為了教她那是嘔心瀝血。
日積月累潛移默化,陳安安就算知道這是付平陽給他出的陰招,也還是捏着鼻子認了。
雖然還是會在曹岩松扔她進蟲巢的時候罵罵咧咧,但至少不會一直蹲在入口處消極怠工了。
隻是她依舊懶散。
曹岩松覺得這姑娘可能是腦子真的有點撞壞了,身上既沒有危機感,也沒有跟蟲族有血海深仇要報的血氣。
幾個月前,第九星系遭到蟲族大規模進攻,被襲擊的次級星系以一種玉石俱焚的态度炸毀了星系周圍的對外躍遷點。
炸毀躍遷點,封鎖對外航道,次級星系内的人将孤立無援,而蟲族也無法更進一步。
消息傳來,整個多伊爾基地都陷入了一種沉痛的氣氛,許多學生都在自發加練,第九星系的學生尤其狠。
唯獨陳安安,該吃吃該睡睡,隻在基地允許對外通訊的日子裡,對着光腦發了一會兒呆。
就好像生她養她的地方,沒了就沒了。
“沒血性?”龐蕾樂了:“那豈不是犯布裡奇斯手裡了?”
“别看他是個Omega,咱們這批人裡,最有種的可就是他了。”
“放他手裡一年,肯定能給調教好。”
曹岩松苦笑一聲,在坐的隻有他知道陳安安到底有多難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