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小姐,您已經有一陣子沒去上學了,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您如果不想跟切斯特少爺同班,瓦倫蒂娜夫人可以立刻安排轉學,讓您去别的模拟城鎮恢複一下精力和心情。您覺得怎麼樣?這些學校的資料,都已經放在您房間的書桌上了。您随時可以看,告訴我一句就行。”管家收走茉莉早餐吃剩下的碗盤時,看到幾乎沒怎麼動的食物,還有茉莉消瘦了一大圈的面容,不免覺得心疼。
茉莉連眼皮都不願擡一下,側身坐在落地窗邊的貴妃椅上,疏于打理的棕色長發露出娘胎裡帶來的卷度。她往常都是要把頭發拉直才見人,但過去的這幾個月,她連照鏡子的心思都沒有。
手機一開始不斷地震響,湧入的都是柳溪鎮高中各路同學熟人,甚至是不懷好意之人給她的“問候”。
“嘉斯【Jasmine簡稱Jas】,你還好嗎?你怎麼今天沒來上課?”
“嘿,那個整天盯着你傻笑的金毛鵝,原來真的是你的血親嗎?這可鬧了大笑話了。你們朗格拉布家還真亂啊!”
“茉莉,我是你園藝課新搭配的小組成員。這星期的小組作業,你不來我們沒法完成啊。請趕緊回複我,否則我得跟學校主管申請學分重議了。”
……
一開始,茉莉還強忍着悲痛,嘗試着劃動手機屏,在不點進去的前提下預覽這些信息。
随着日日夜夜悄悄過去,茉莉發現,這些信息越像潮水般包圍她,她就越缺乏去應付這些人的勇氣和耐心。
茉莉突然想起,那天園藝課結束以後,奧古斯汀鼓起勇氣走過來跟自己搭話的那個下午。教室裡彌漫着藍鈴花和草莓汁液的氣息,猶如奧古斯汀口中的誇贊,清新而毫不黏膩。
是了,每次跟他交流,每次跟他産生聯結,大多是輕松惬意,就像現在茉莉眼中,碧空裡漂浮的那片團雲。
隻是當她想要伸手抓住,卻發現抓得越緊,心裡和手裡,都隻剩下一片空虛。
一語成谶。自己曾經說過,“我不可能每堂課都這樣”。果然不消時日,她便再不可能在奧古斯汀的目光中,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情。繡球花的季節過了,還能種什麼,才能祭奠和懷念奧古斯汀給柳溪鎮留下的記憶和贈予?【作者注:寫這句的時候,我想用legacy這個詞,但是我不知道中文怎麼翻比較信達雅哈哈。歡迎讀者出出主意。】
可惜今生今世,茉莉知道,自己的人生理想已經選定了做園藝家。來生如果有機會,她甯可早在開始做一個書呆子,好好學習生物和化學,棄技從醫。如果世界上有任何靈丹妙藥,能把奧古斯汀救回來,帶回她的身邊,茉莉就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絕不會喊一聲辛苦。
垂頭往朗格拉布家的後院看去,奶牛樹原本張牙舞爪的地方,已經是一片焦土。瓦倫蒂娜射殺奶牛樹後,不僅立刻讓人拿鐵鍬挖走殘骸,甚至親自點了一把火,把那一大片草坪和所有植株全部燒毀。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瓦倫蒂娜的性格,是絕不會縱容手下辦事辦不幹淨,冒着給未來釀成大禍的。即便如此,可惜她入主朗格拉布家為時已晚;否則,要不是看在喬弗裡*朗格拉布還是當家人的面子上,隻怕強尼*西翠能不能活着,都是一個大大的未知數。
至于已故繼承人馬爾科姆*朗格拉布,她也不是沒有打過心裡的算盤;隻是家庭醫生透露過,馬爾科姆身子外強中幹,腦瘤的蔓延來勢洶洶。就算瓦倫蒂娜什麼都不做,馬爾科姆的病情也會在他堅持在朗格拉布集團和家族辦公室連軸轉地辦公下,愈演愈烈。
就算這次沒有切斯特和茉莉的事情,馬爾科姆也很有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何況,還是南希*杜旁的親孫子切斯特鬧出來的這檔子荒唐事,給馬爾科姆的墳墓蓋上了最後一鐵鍬的泥土呢。
這麼多年來,茉莉不是沒有懷疑過,母親瓦倫蒂娜和家庭醫生的關系。早在兒童時期,每次母親請家庭醫生來上門做檢查,都會避開外人,說是要保護茉莉的隐私。但等傭人和管家走後,瓦倫蒂娜就會把茉莉安置在後院花圃附近,這樣就算她在樓上,也能從窗口随時看到女兒的一舉一動。
至于隻剩下瓦倫蒂娜和家庭醫生所在的會客室裡發生了什麼,朗格拉布家族的雇員們都簽訂了柳溪鎮最嚴格的保密協議,因此也從未有風言風語讓喬弗裡産生懷疑。
如果自己就這麼轉學,去往隔壁大都市三米舒諾或者異國的木漏隙光山,那朗格拉布家就隻剩下了年邁的父親喬弗裡和風華正茂的母親瓦倫蒂娜。舅舅荷西*門德斯又是個幼稚的脾氣,一心隻順着瓦倫蒂娜,從來不知道在旁邊勸告——畢竟,自從瓦倫蒂娜跟喬弗裡結婚,荷西*門德斯從高中畢業以後就沒有繼續求學,更加沒有出社會上班了。除了平時在柳溪鎮招蜂引蝶地鬧事情,荷西*門德斯一無所長,因此多年都沒能娶到老婆,眼看着年近三十。
家裡的“醜事”要是紙包不住火,自己就算躲到外地的貴族學校,也是于事無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