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姑娘不嫌棄我們條件清苦就好。”
馮蘅搖搖頭,道:“沒有沒有,降低物欲才能靜心養性嘛,心境平靜是最寶貴的财富,我很認同這種修道方式的。”
王重陽看向她的目光中,欣賞之色已然不加掩飾,含笑點頭認可,随後從懷中拿出一本書遞給了她。
動作随性,表情也很平靜,讓她以為隻是一本他所撰寫的著作,也便随手接過,卻在看到書名有一瞬間的震驚:“王真人,這……”
“這就是《九陰真經》。”
震驚很快散去,王重陽見她看着書名眨了眨眼,除了最初的驚訝外,并無手持至寶的狂喜激動。
不看反而刻意,看了又代表有所關心和好奇。
結果她隻是随意撥動着書頁翻口掃視了一兩眼,淡淡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而後坦然将書合上,随即将書還給了王重陽。
王重陽知道,她是真對這本書毫無興趣,甚至可以說,在拿到手以前,她都已經把此書的存在忘得一幹二淨了。
“人人趨之若鹜的武林奇書,于馮姑娘而言,怕是還沒街邊小人書有吸引力。”
“不怕真人笑話,我對武功不感興趣,對天下第一不感興趣,也就自然對《九陰真經》不感興趣了。”她嘻嘻笑道。更何況,唯一的一點好奇心還随着看不懂的心法句子而消磨的一幹二淨。
王重陽含笑點頭:“這也是我敢将這本書交于姑娘的原因。”
馮蘅擡眉愣了一下,心裡一慌,急忙擺手拒絕道:“交于我?我可不要,王真人,我不接這燙手山芋的!”
燙手山芋?王重陽一沒忍住,低低笑出了聲。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隻是交于她看看,而不是送給她。為了此書的歸屬,弄了個聲勢浩大的比武擂台,自然不會随意把這本書交給自己保管,更何況,交到她手裡就相當于直接送給了黃藥師,那華山論劍的威懾作用便沒了意義。
這世上唯有天下第一之人能駕馭的了這神乎其神的武功秘籍,因為隻有第一又添第一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其實在華山論劍那天,我已将馮姑娘引為知己,因有一事想要請教,故而出言挽留了姑娘和黃島主。”
那為何年前俱不提及呢?無須片刻,馮蘅自己想明白了,是在觀察自己吧,觀察她是不是真的對江湖名利不感興趣,結果,她還真就隻是當自己是個遊客,僅管吃喝玩樂去了。
“王真人想與我探讨什麼呢?我才疏學淺,見識不多,不一定能幫得上忙。”
“馮姑娘太謙虛了,你是我見過的最為聰慧的女子,而且,這個問題也隻能請求于姑娘你。”
最為聰慧……他敢說,自己都不敢認。她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羞愧,開口道:“王真人請說。”
王重陽肅起面容,沉着聲音問道:“我想知道,如果是馮姑娘擁有了這本《九陰真經》,會做何處置。”
馮蘅有些驚訝,居然是問她要怎麼處理這燙手山芋……還能怎麼處理?以她的性格,從一開始就不會接手,送到她手上都得扔回去。人人都搶的東西一定是個大麻煩,她隻想遠離麻煩,過着“半溪明月,一枕清風”的悠閑日子。
但既是他人問,她便也隻能認真思索一番,反問道:“王真人,我不懂武學門道,也看不懂這些秘籍功法什麼的,但我很好奇的一點是,這本經書真能讓一個資質尋常普通的人成為一代高手嗎?我的意思是,是真有這樣的效果,還是人們口口相傳之時,發揮想象力,将這書給神化了?”
“馮姑娘何出此言?”
馮蘅清了清喉嚨,開始了她的侃侃而談:“在我看來,此書的存在意味着武學之路有捷徑可走。周伯通跟我說過,王真人獨步武林的先天功乃是自創,是憑借自己的天賦參悟而出的,由此成為天下第一,而我……我表哥同樣如此,招數皆是自我獨創,相信當日華山論劍的其他三位大家也一樣。因為武功能到達何種境界,除了勤學苦練外,應當是相當看重各人天分的,而自己究竟天分如何,各自心裡應該很清楚。但這本書如今在武林人士的心中卻仿佛成了登雲梯,有了它就可以彌補自身不足,一躍而成龍。可我不相信真有這種神奇之物的存在,我更願意相信是人們心存僥幸,覺得這世間就該存在這麼一樣東西能使自己有捷徑可走,從而将前人之物人雲亦雲成奇書秘籍。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我認為最該做的并非處置這本書,而是使武林中人對這本書‘祛魅’。”
“祛魅?”
“正是,即對于這本書神秘面、神聖性和魅惑力的消解,”馮蘅已經沉浸于思索和分析中,恍然驚覺自己用語的奇特,忙解釋道,“呃,通俗來講,就是告訴武林中人,《九陰真經》并沒有這麼神奇,讓他們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踏踏實實拜師學藝,不要總想着走捷徑,像包括真人在内的當日華山之巅的五人,哪個是靠這本書走上去的?分明都是靠各自本事嘛,拾人牙慧終究是比自成一家要低一級的。”
王重陽認真咀嚼她的話,頗為認同的點點頭:“馮姑娘說的話在理,引人深思。”
難道真被自己說中了?她還沒來得及得意,卻又聽見王重陽歎了口氣。
“不過此書流傳至如今地位,并非人人神化所緻,我已翻看過經書内容,按照上面的功法修煉,的确可以一步登天。”
好家夥……黃裳這人還真給後世挖出了一條終南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