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過。”宋允雪站住搖頭，“真的。這太、太突然了。而且，我是編劇，不是演員。”

“噢來吧，Freya。”佩拉轉身拉她，“這點導演肯定也清楚。關鍵是看完視頻後，凱茜想讓你來試鏡啊！”

“這兩天試鏡的演員呢？”宋允雪慢騰騰地挪動腳步，“難道一個合适的都沒有？”

“聽說你參與過June的試鏡，對吧。凱茜的标準，大家都有所耳聞。”

“所以時間這麼緊，伍斯裡不發火嗎——讓我去試鏡？簡直……”宋允雪很想再次停下，但佩拉托着她手臂的力氣比想象中大。

“老大當時也在。這決定是導演組和制片團隊一起做的，何況，試鏡地點不在房間，直接在影棚！”快踏出辦公區，佩拉抓緊時間提供信息，“我認為這非比尋常，Freya，你一定得試試！”

即使沒來得及消化眼前的境況，宋允雪仍多少能領會佩拉熱心的緣由。資曆尚淺，負責的工作冗雜但平凡，劇組在最開始遭遇困難，而作為片場制作助理的佩拉有機會參與進解決難題的一環——這份熱忱談不上錯。宋允雪反客為主拉住對方，認真地問：“你是相信我不會搞砸嗎，佩拉。”

助理發絲淩亂，臉因疾走而泛紅，但眼神依然明亮。“對。我親眼看着你和JIN對戲。我相信你。”

宋允雪一笑，重新前進。她并非自負不會搞砸，而是因為佩拉的信任，退縮的話——比搞砸更加可恥。她确實毫無準備，但誰的人生能時時刻刻做好準備呢？

3号影棚旁邊，有攝影師在調整攝像頭角度，道具師收拾着地上的紙闆，此處的貨架已有一半被填上商品。譚凱茜最先看到兩人，卷起劇本走近。“你來了，Freya。”她露出肯定的微笑，然後掃視宋允雪的裝束。

“你們是認真的？”宋允雪張開雙臂，還轉了個圈。衛衣長褲，她今天穿得無比休閑。

“佩拉都告訴你了吧。”譚凱茜瞥向将人帶過來後安靜待在一旁的佩拉，“這已經是第二天選角。要在下個月如期開機的話，必須拓寬思路，考慮每個可能。”導演搭上宋允雪的肩膀，将人帶遠一些，“Freya，我知道你并非演戲出身，所以接下來，你不需要想着演戲的事。”

“你隻要想象July會怎麼做、如何說話、面對June有什麼反應，如實地表現出來，試鏡就結束。有人讓JIN來片場了，等他一到，我們就開始。”

譚凱茜将劇本翻開，劃出一段朱萊的台詞，開始打量接過劇本進行默讀的宋允雪。“你好像沒有緊張。”

宋允雪不介意導演的觀察。“失敗了，我也不會失去什麼。”事到臨頭，更應該全情投入。她仰頭記憶台詞，屏蔽了場上的噪音。

回神時，影棚周圍已經隻剩下幾個人：導演們和攝影指導。金碩珍剛到，趙成烈在翻譯譚凱茜的話。宋允雪走過去，将劇本還給導演。她與金碩珍對視一眼，并無寒暄，依照指令來到置景中。

凱茜清場了。當下，這裡僅有一點微弱的機器運作聲。“準備好就示意。”宋允雪聽到一句。

金碩珍深呼吸一下，低聲問：“你準備好了麼？”

宋允雪與他面對面。“怎麼反而你在緊張。”她直視他說，“還記得要做什麼嗎？”

每一段與June有關的戲，他們都在昨天讨論過。金碩珍頓了頓呼吸。“當然記得。”

“那我不客氣了。”說完，宋允雪朝攝影機比了個手勢。

譚凱茜緊盯監視器，怕驚擾他們似地小聲說開始。

June筆下生風，字迹幾乎劃破紙背。他刷地抓起紙，皺巴巴地舉在朱萊面前。朱萊瞄了眼，頭一偏，視線越過紙張看向他的臉，浮起一點笑意。

“想都别想。”她口中卻毫不猶豫拒絕。

June着急地拿起筆，剛寫兩個字，就将手上的東西全扔開。朱萊停下腳步，猛地回頭，眼裡落下冰幕。

她用力抽出被他拉住的手腕，朝他逼近。“到這一步了，你才想要退縮？”她奪過櫃台上的紙，嘩嘩地一下下甩在他胸口，“我還以為你複仇心切，以為你是我的同路人。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孬種，June。别碰我——你連自己真正的名字都忘記了吧，俊？”

朱萊用力推開他，飛速掃描一眼，伸手捉起一個打火機。她啪地打着火，将火機舉到June眼前，紅光映照出他瞳孔中的恐懼。“我可忘不了因何來到這裡。你呢？你乖乖縮在這間破店，縮在這座逼仄的監牢，夠安全啊。躲在這裡看吧，我會燒盡一切。”

她舉起另一隻手，讓火苗卷上那沓紙。火很快蔓延，煙絲絲縷縷升起，紙張蜷縮、變黑。June目露驚恐，眼見火即将燒到她的指尖，他緊緊抓上她的手。朱萊的手指反射性一彈，那團着火的紙落在地闆。June連忙伸腳踩熄。

火滅了，June擡頭看向朱萊。他的手沒有離開，往上滑到她剛剛似乎被燙到的指尖，輕輕摸了摸。我會幫你，他用口型講。這條路上，還有我。

監視器畫面中，隻有朱萊看得到June的表情。她眉頭輕微舒開，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唇慢慢合上。剛才的攻擊性蕩然無存，她看上去柔軟又痛苦。

“結束了。”譚凱茜說，眼睛離開監視器，來到兩個人臉上。

金碩珍還沒收回手，宋允雪就往後退了一步。“謝謝。”她垂着眼，誰也沒看。

想起要說什麼時，已經晚了。看見人們往監視器方向移動，金碩珍才走出幹幹淨淨、一絲煙與灰都沒有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