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怎麼發生的。”中餐館内，宋允雪與佩拉相對而坐。她攪動玻璃杯裡的冰塊，盡管這會讓它們加速融化，但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這杯鴛鴦奶茶上。

佩拉将炒飯送入口中。“伍斯裡、凱茜、喬治娅，其他制片人和線上的斯蒂芬妮團隊——加起來十人左右。噢包括我，會議記錄。”她揮動勺子，“他們回溯這兩天的試鏡錄像，就花了三個多小時。”

宋允雪的錄像在片場攝制，這種特殊自然激起一輪争論。但更早，在要不要進行第三日試鏡的問題上，他們就開始意見相左。據佩拉說，有人認為無需費力尋找新演員，在此前選拔琳達時落選的演員中擇優錄用即可；有人認為既然第一次沒選上，必然會用相同的理由否決第二次。

“後面聽着像是凱茜講的。”宋允雪放開吸管，不尋求佩拉的确認，繼續問，“吵的不止這些吧？”

制片人認同後一種說法，想按時開機、他們沒那麼多時間浪費。關鍵是現有的人選，凱茜已經有了答案，但團隊仍需被說服。他們必須考慮選擇兩個無演戲經曆新人的風險，又不得不聽取把控藝術創作的導演的意見。佩拉一邊吃飯，一邊将過程講述得有聲有色。

“……實際拍攝可行性，營銷發行，和最基礎的表演層面——短短一段試鏡也能讨論這麼久。”宋允雪聽得津津有味，飯都快吃完了。

“主要是化學反應。”佩拉匆忙咽下食物，“我猜那是決定性的一點。”

宋允雪笑笑。“他們真覺得有這種東西？”當時她沒去監視器後看自己的表演，還絲毫未具備演員意識。

貝齊似乎比她更快接受這個消息，盡管在電話裡，經紀人先是沉默、然後爆發出連珠炮似的問題。但當晚宋允雪在H&W見到貝齊時，經紀人已充分準備，還帶上了律師萊溫——工作性質發生改變，需要重新商定合同。

除了事先通過佩拉獲得的信息，談合同過程中宋允雪又接觸到不少新情報。有高層瞄準換角的機會，想插手“朱萊”的選角，是伍斯裡頂住壓力讓凱茜選擇的。看出宋允雪的猶豫，制片人多少有種示好的意思：編劇的工作其實早已完成，跟組是因為凱茜的分鏡劇本和原始劇本有差異，需要在現場剪輯時進行叙事上的控制。意味着拍攝過程中編劇的任務并不繁重，完全有可能身兼二職。

“……歌手去演戲不是什麼新鮮事。關鍵是，凱茜認可你。主演中有兩個新人，可以說是決定電影成敗的選擇，但凱茜說服了我們——想想看，Freya，這對任何人都是挑戰和機會。”

伍斯裡的考慮肯定不止這麼簡單，但宋允雪無暇探究。知道這件事的僅有的幾個人均持積極态度，包括她的經紀人。而她自己呢？機會送到嘴邊，像收到remix邀請那次，可又完全不同，這回，她面前是一個全新的、陌生又充滿風險的領域。

簡直是個誘惑人去冒險的新世界啊。

接到最新通知，金碩珍心裡不比昨日下午時意外。從與她相識開始，直到接觸這部電影，試鏡、定角、圍讀、換角，哪一步是他能預料到的？沒有。更不用提剛回片場就被拉來與她對戲，她給他帶來的沖擊一波接一波，而她将出演的消息，竟已難再令他驚詫。

他覺得自己幾乎接受了一個現實：如今，再也無法責怪弟弟們解不開與宋允雪的糾葛，因為他也不能。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催生出另一副心态，使他在結束與導演組的會面後，撞見剛走出服裝間的宋允雪，追上她的腳步開啟話題。

戲服要重新制作，宋允雪剛剛量完尺寸。金碩珍像是來道賀的，卻又東拉西扯，一直跟她走到片場門口。

“醫院？我方便一起去嗎？”得知她的動向，金碩珍問。

他的主動吓了宋允雪一跳。看見她洩露的驚愕，金碩珍心裡感覺良好。她發現了嗎？他反常态地拉近距離。會疑惑麼？會慌張麼？他如同釋放出某個頑劣的、放縱的自我，隐含惡意地旁觀着做出這些舉動的身軀。

仍舊是保镖尼奧開車，副駕座上是趙成烈。金碩珍和宋允雪坐在後面，氣氛又變得微妙。他們幾乎沒有話講，直到宋允雪叫停車，在路邊買了一束花。

“我是不是也該帶點什麼？”金碩珍睨向她握在手裡的紅山茶。

“你人到就行。”宋允雪說，“跟琳達聯系過，她的小侄女剛好來探望。”

“啊我記得——是ARMY？太好了。”

她嗯了聲。“果然如采訪裡一樣細心又善良，你們的口碑貨真價實啊。”

“你還看我們的采訪？”金碩珍記不起是哪個采訪。

“看啊。”宋允雪放低聲音，不讓前面的人聽清，“剛住進别墅時，要盡快認識你們嘛。”

猝然提到往事，金碩珍轉頭，撞上她早就在等待的雙眼。他飛快移開目光，但心知已經晚了。她是故意提起别墅的——正等着捕捉他走漏真實情緒的這一刻呢。

醫院走廊安靜又空曠，很少人走動。金碩珍夾着胳膊走路，心裡在後悔自己的沖動。說起來，他跟琳達不熟、跟宋允雪也……勉勉強強，為什麼要走這一趟？但護士将他們領到上次的病房門前了，他沒得再選，硬着頭皮走進去。

琳達·Ho在撫摸一個小女孩的頭發，床邊還坐着一個身穿亞麻色大衣的女人。她們都望過來，宋允雪看見那個黑發女孩睜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