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貝齊吃不慣,他們還加了一道酸甜口的芝士糖醋肉。不過,貝齊對韓餐接受良好、更甚宋允雪,最後,四個人連菜包肉都吃光了。
趙大哥将碗碟收進水槽邊的箱子内。宋允雪好奇道:“不用洗麼?”
“你沒叫過公寓的餐飲服務?”金碩珍回頭看她,“管家會來收的。”
“暫時沒有這種閑情逸緻。”她擺出悲傷表情,“我的晚飯一貫在片場解決。”
愉快一餐後,貝齊有事先告辭,趙成烈看看客廳的兩個人、一拍手掌回了房間。宋允雪按熄了電視,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面向整扇落地窗外的晚霞。
她真當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金碩珍将水杯遞給她,坐到旁邊。“總覺得太陽落山應該更遲,一看時間反而早了。”
“還沒适應夏令時?”宋允雪握着水杯。
“時差總是算錯。”他也眺望橙紅色的天際線。
不曾預想過能與她共享如此甯靜的時刻。三個月前,她正将他們攪了個天翻地覆。而他和她一步步發展到和平共處,連自己都覺得荒謬,又找不出哪一步被奪舍了。至少,現在這樣也不錯,她似乎不再跟其他人聯系,他無須陷入兩難局面。
“哎呀。”宋允雪手腕用力,将杯口回正。她剛剛一放松,水就灑在了褲子上。
金碩珍遞過去紙巾,幫她将水杯放到茶幾。“很累吧,這個星期。”
“身體其實還行,”宋允雪低頭慢慢擦着,“就是精神沒法放松。”
“因為克雷格很難搞嗎?”他下意識伸手接她手裡用過的紙。
宋允雪也無意識放進他手掌裡,看他将紙團放到茶幾上,才眨眨眼。“克雷格——”她回想起問題,“不是不能講理。隻不過他有他根深蒂固的一套,我們達成共識需要不少時間。還有演戲,你也有體會吧,是需要動腦的事。感覺我的大腦一天到晚就沒空閑過,總是塞滿各種想法、畫面和聲音,像個二十四小時不停播的電視台。”
“那你需要精神護理啊。”金碩珍笑着,頓一秒,還是将下一句說出口,“我們團裡玩内部分工時,總會設立這麼一個角色。”
“心理顧問之類的?”宋允雪望過去。
“差不多。現在隻有我們兩個,我就勉為其難當一當吧。”
她期待地盯着他,金碩珍趕在自己變紅前移開臉。“看,”他朝窗戶擡擡下巴,“最高那根天線上的那朵雲,像什麼?”
宋允雪觀察變暗的天空片刻。“傾倒的帆船?”
“什麼?”金碩珍難以置信,“帆船怎麼會傾倒?”
“海裡沉底的船啊,有可能倒過來的吧。”
他抿兩下唇,沒忍住。“說的是什麼話。不更像一隻大海龜嗎?海龜!”
“哪裡像了。”
他直起腰,伸出手指比劃。“下邊突出部分是一隻長長的鳍,中間一團是龜殼,右邊這個角是它的尾巴或者後肢——看得出來嗎?”
“頭呢?左邊可是尖的。”她好像真的在疑惑。
“頭也可能是尖的!嘴——嘴好像是尖的吧。”他瞪一眼沒憋住笑的她,又一指,“那朵呢?”
他們點遍了天邊的雲彩,沒一朵雲有幸收獲相同的答案。“你這些都是什麼,舉着鐵錘摔倒的工人——”金碩珍又氣又笑地搖頭,看着暮光下她的神色,“故意的對吧。”
她彎着眼睛,用笑容代替承認。金碩珍收收嘴角,問:“感到放松些了嗎?”
“還不錯。”宋允雪含笑看他,“你這個心理顧問沒想象中那麼糟糕。”
“是精神護理。”他糾正道,向後靠在沙發。
玩鬧般的争吵聲絕,随着天光散盡,安靜如夜幕一樣降下。允雪似乎真的累了——這回是身體,金碩珍悄悄望過去的第二次,發現她無聲睡着了。
居然在他旁邊睡得着,金碩珍佩服地想,完全轉過臉去看她。她左手臂放在沙發坐墊上,撐着她側仰的頭,頸、下颌、唇峰與鼻尖,在昏藍光線中凸顯出冷寂的線條。他遲疑着伸手,在不遠不近的距離揮揮。
她一動不動。金碩珍縮手,低下頭。這是個從未有過的視角。這個姿勢,她醒來脖子一定會痛……但他沒叫醒她,慢慢撐起身,悄無聲息地走開。
宋允雪是被“哐當”一響弄醒的。昏暗的室内,她睜開眼,皺着臉揉揉脖子,同時聽到身後傳來低低的呼痛聲。“怎麼了?”她馬上爬起來。
趙成烈的房門打開。光線從房間透出,正走過去的宋允雪看見金碩珍托着左手,面露痛色。他的身體擋住了一隻在竈邊搖搖欲墜的琺琅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