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宣好奇道:“什麼法子?”
施越一本正經道:“我就說是吳宣要娶個有錢人家的小娘子,要趕緊把手頭查的案子結了,給每個坦白交代的鄉民發放五百貫錢!”
“好你個施六臂!”吳宣被她氣笑,“整天就會胡言亂語!”
******
典賣風波告一段落。
回到縣衙後,施越英每天隻需檢查各鄉司交上來的夏稅草簿,然後編制成本縣的稅收總賬即可。這些工作她輕車熟路,幹起來飛快,不用出差,也不用應付突發情況,日子過得倒也悠哉。
一天散衙時,吳宣颠颠地跑過來,說是表哥孫正祥來縣城,在張家正店訂了席面,找他們一塊聚聚。
施越英對孫正祥印象不錯,人穩重但不像吳宣那麼憨,有那麼幾分機靈,聊起天來比較暢快,便跟着去赴宴。
到了酒樓,孫正祥從雅間裡迎了出來,隻見他一身平民打扮,着布衫,束角帶,卻不掩氣度。
三人坐下沒一會兒,夥計就上菜擺桌,孫正祥不像徐牧那麼豪,盡點硬菜大菜,但也葷素搭配,時蔬、海鮮、肉菜,冷盤熱炒,一樣都不少。
年輕人話題多,也不拘束,三人從時事趣聞、奇聞異事,聊到詩詞歌賦、天文地理,無所不談。孫正祥雖自稱讀書不多,但他涉獵頗雜,很是能聊商場宦海的奇人奇事。
聊到興頭,施越英撫掌大贊:“正祥兄真是博聞強識啊!”
孫正祥自嘲:“我閑暇就愛讀些上不得台面的野史秘辛,正經事至今都一事無成。”
吳宣提議道:“表哥,你向來頭腦靈活,何不來縣城做點小買賣,成家立業呢?”
孫正祥笑道:“表弟知我也,正有此意!”
吳宣問道:“你有何打算?”
孫正祥認真道:“就是上次在你家跟姑姑提起的,賣茶。”
吳宣勸道:“茶葉利潤雖高,但畢竟現下還是禁榷,有朝廷參與經營,商戶最後得利也甚微,況且禁榷買賣限制頗多,你頭一次做買賣,總要挑容易的吧。”
吳宣難得這麼深思熟慮,語重心長,施越英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孫正祥點頭:“表弟所言甚是,這些我也考慮過了,但我從小就跟阿爹種茶,最懂茶的品相好壞了。于我而言,賣茶比賣我自己還要容易得多。”
施越英忍不住笑了,這老兄自黑能力杠杠的。
“再者,我打聽過了。”孫正祥繼續道,“曆朝曆代,對茶并非全都實行禁榷,本朝也在京師、蜀地和兩廣實行通商① ,我們兩浙地區也剛允許通商了② 。”
施越英不禁誇道:“正祥兄消息靈通。”
吳宣又擔憂道:“話雖如此,隻是這第一步恐怕不好邁吧,據說賣茶須有茶引③。”
孫正祥愁道:“表弟真是一語中的,這是我現下犯難之事,兩位是公門中人,關于如何拿到茶引,不知能否指點一二?”
吳宣和施越英皆搖頭,茶葉這種榷貨經營者不多,所以朝廷不在縣衙設此公務,一般得由州府一級官府統一管理。像施吳等縣衙小吏,根本接觸不到此類公務。
施越英安慰道:“回頭我們再向其他同僚打聽一下,沒準有人知道。”
此時,吳宣眼睛一亮:“說到州府,我們何不去請教徐簽判?”
施越英尴尬道:“徐簽判看我頗不順眼你也知道,你或許可以一試,不過也得看他高不高興了。”
吳宣拍胸道:“放心交給我,畢竟我跟徐簽判曾有共事之緣,想他也會給我幾分面子。”
施越英心裡呵呵,吳宣還是太天真,徐牧這人可沒準,共不共事的,怕在他那兒不管用。
但吳宣沒想這麼多,第二日,他便告了假,帶着孫正祥去州衙拜訪徐牧。
然而他們興沖沖地出發,卻垂頭喪氣地回來。
“沒見着人?”施越英問。
“見是見着了。”吳宣無奈。
“是他不肯幫忙還是他也幫不上忙啊?”施越英好奇。
“都不是。”吳宣答道。
“他沒理你們?”施越英皺眉。
“差不多吧。”吳宣苦笑。
“我就知道!他那人,眼睛長在頭頂上!”施越英替吳宣不平。
“那也不是,隻是我們剛到州衙,還沒來得及通傳,就碰到他出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便走了,許是真有急事。”吳宣人實誠,且萬事都往好處想。
“你們大老遠地跑過去,至于連話都不說一句嗎!”施越英還是忿忿。
“仿佛也是打了招呼的。”吳宣尴尬道。
施越英徹底無語。
他們又輾轉打聽,最後還是劉知縣從他同年那裡得了消息。
也是孫正祥運氣好,碰到了貴人。劉知縣的同年離京赴地方做官,路過鄞縣與劉知縣相聚,吳宣向他打聽茶引一事,他正好有友人在京師榷貨務任職,便告知茶引一律由京師榷貨務簽發,地方榷貨務隻管茶貨。
孫正祥聽了消息之後很激動,連連謝過衆人,回家簡單收拾了包袱之後便坐船上京。
施越英很是替朋友高興,孫正祥這樣想到就做的實幹家,就應該出去闖蕩一番。她有點英雄相惜的感覺,當初要是不去救方秉文打劫匪,或許自己現在也小買賣做得風生水起。
想到方秉文,她又有點氣。
這死丫頭去京城半年了,也就頭幾個月信來得勤一點,最近都倆月沒回信了,友誼的小船這麼快就不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