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被傷心脈不緻死。可妖丹不同,但凡裂個縫,都要耗他百年不止的修為來彌補!
龍硯弟子們臉色不太好看,大概是覺得如此再赢也不是很體面。反倒是紫霄衆人,表情逐漸放松下來,不似一開始那樣,個個便秘似的一言不發。
甚至有人出聲安慰同門,“跨級比賽,打成這樣很不錯了。”
“确實,換我來,我未必有人家這魄力。”
“不愧是峰主的門下侍,打成這樣都不服軟,真有骨氣。我們得和人家學學。”
金猊氣得發瘋。
他怎麼能如此大意,讓對面小妖投機傷了他!這場戰鬥的結果本就毋庸置疑,而他竟受了這樣重的傷,眼下就算把這樹妖碎屍萬段,妖丹磨碎了煉藥,也再奪不回他失去的顔面!
他被憤怒沖昏了頭,動作不如開始那樣有章法,更接近野獸。趙行舟與其周旋幾招,聽金猊暴喝,“小雜碎,有種别跑!”
言罷,趙行舟又是近身一指,橫掃側頸!
這次躲得快些,金猊一腳将對手踢出去。少年翻身落地,唇間再次溢出一絲血,隻擡眼,冷冷一笑。
再看金猊,血流如注,雙目赤紅,傷勢遠不及緻命,卻顯然接近失去理智的極限。
忽聞台下一人怒喊,“這位妖兄,你且放心得打!回頭我找花绛峰要點靈土,給你載到紫霄風水最好的地方!你放心,我手下的植物,包活!百年後,重修妖丹,還是一條好漢!!!”
由于這人喊得太過聲嘶力竭,趙行舟沒忍住往台下方向看了一眼。一張由于激動而五官扭曲的男人的臉,發髻雜亂無章,略不修邊幅。唯一特别的是他肩上扛着一柄花鋤,看上去還真像一個花農。
……
金猊突然咧開血盆大嘴,金色頭發散開,生長出獅子濃密的鬃毛。他張嘴對準趙行舟方向,台下紫霄弟子立刻出聲提醒道。
“不好,是金猊的獅子吼!此招兇險,金丹期下都會被損傷神魂,快躲!”
“試煉台地方就這麼大小!怎麼躲!躲出去就算輸了!”
“你傻啊,我是讓你們快躲!”
一聽,台下連人帶妖紛紛往外撤,一時間前排跑得幹淨,隻露出三人沒動,全是金丹期修士。
其中劍修竟占了兩位?!
沈文铮是其一,另一負劍男子乃紫霄峰弟子,氣質儒雅,正專注看着台上。第三個則是那位扛着花鋤,讓大家快躲的男人。
趙行舟此時心情也不太爽快。
台下喊聲他能聽見。眼下論如何打架,他都無所謂,但若牽扯到神魂類的攻擊,那着實打到他的軟肋了。
未想好對策,第一波獅吼音浪已至。台下人說的不錯,獅吼乃範圍攻擊,在試煉台這種無遮擋還受限場地中,占盡優勢!
趙行舟被震得後退一步,臉色肉眼可見得變得難看,還未有所動作,第二波音浪又至!
嘯聲如狼虎成群,咆哮而至!尖嘯聲刺入耳中,震得神魂入沸水蒸滾,幾乎離體而去!
極力忍受疼得幾乎開裂的印堂處,趙行舟顫抖着手,心想,這樣不行,要近身,速戰速決。
衆目睽睽之下,劍意不可洩,否則就和把身份昭告天下沒區别。
但認輸,又是不可能認輸的。
于神魂割裂得疼痛中,他将靈氣盡數灌入雙腳,然後一步踏地,極速向前閃去!
右手迅速生長出一根樹枝,在獅吼換氣的間隙中,趙行舟劍光暴漲,以疾風之勢,猛地插入金猊大張的口中!
卻同時,金猊換氣結束,第三道音浪以更猛烈之勢轟蕩開來!
長枝橫向穿透金猊的頭顱,腦幹破裂。而趙行舟則貼面硬承受獅吼一擊!輕咳一聲,從内眦流下兩道血痕。終是不支,晃了一下身形,單膝落地。
妖丹未破,金猊将死未死,如惡鬼般看着趙行舟。第四道獅吼,從噴血的喉嚨中發出來,用盡他的全力,就在趙行舟的頭頂!
那根插在獅妖頭上的長枝,從趙行舟手中脫落時,便如星芒般散落,溶于乍冷的空氣中。
血滴落于眼前,意識幾乎被迎面一擊震碎,全憑趙行舟意志力挺着沒倒。
思緒昏沉,如浪起伏。
第四道獅吼呼之欲出,趙行舟腦中翻江倒海,瞳孔發麻,從鼻腔落下血絲!
很不妙。
速動。
理智告訴他,先避開是為上策。可下一秒,身體卻幾乎憑慣性擡起右手至眼前,掐劍訣,翻手一立!
與曾經經曆過千萬次的危難之際一樣,有些習慣刻入神髓,乃緻某一刻,身體竟比意識先行!
台下兩名劍修同時一驚。
如沒看錯,台上人掐的,竟是引劍訣?!
修真劍道難練之處,在于門檻極高,可謂從金丹期開始,才算真正入門。
因為隻有金丹期的修士,才可建立神識與飛劍之間的聯系!
而引劍訣,顧名思義,就是将飛劍引至自己身旁。
傳聞,劍道大能者,千裡之内皆可引飛劍瞬息而至!
可一個實力不過築基期的小妖,從哪裡學的引劍訣,又要從何處引劍而來?
莫不是看錯了。
台下兩名劍修對視一眼,皆是神色奇怪。要知道這招他們也才剛學沒幾年!
一定是看錯了。
另一側。
張天茂閑來無事,在紫霄峰上溜達。見眼前弟子路過神色匆匆,好像有去處,便好奇詢問,“你們這是忙着要去哪?”
兩名弟子一看是張天茂問話,當下緊張答道,“回禀峰主,眼下正是拭武大會選拔階段,我們正欲前往龍硯峰觀戰!”
張天茂一聽,點頭誇道,“甚好,快去吧,告訴你們師兄師姐,看見龍硯的家夥可别手軟。”
見峰主今日心情不錯,兩名弟子也跟着開心起來,其中一人又道,“還是峰主厲害,新收的門下侍都這麼争氣!聽說此妖力敵龍硯金猊大妖未落下風,打得甚是火熱。我倆正準備去看呢!”
“什麼門下侍?”張天茂茫然想了想,突然臉色一變,“本座近十年來……好似就收過一位……嗯……不會是那個人吧?”
“聽說是隻植物妖。”兩名小徒弟沒發現自家峰主的臉色變化,贊歎道,“若我日後也能禦得這樣優秀的門下侍,定好好栽培他。可惜了,這家夥實力低微,遇見金猊,多半難留活口。”
話音剛落,卻見自家峰主把扇子一扔,火速向龍硯方向奔去。
臨近龍硯試煉台,張天茂舉目張望,一眼就看到了台上還談不上熟悉的背影。
台上鮮血濺得四處皆是,可見其慘烈程度。獅妖傷口可怖,仍張着個大嘴。另一位則單膝落地,渾身是血,神魂受創。在張天茂快急得要冒火的目光中,他随手掐起引劍訣。
一百多年沒做的動作,他做得很熟練。這一下,不光台下兩位劍修驚了,張天茂也是一滞。
趙行舟在掐住劍訣的瞬間就回了神。他的劍早在百年前與肉身一同葬了,現今要他引劍,引個鬼的劍來?
更重點是,都打成這副德行了,還不亮招子,真打算讓人撿回去重新長麼?
至于身份,命重要,回頭再想轍吧。
思及至此,趙行舟揮手便要散去引劍訣。澎湃劍意流于全身,還未外洩,他的眉間突然一熱。
引劍訣的雙指似被牽動,挪動了一瞬。
一條看不見的線自趙行舟神魂深處,直連向雲端某處!
這種感覺趙行舟太過熟悉。他驚疑不定,看向手指被牽引的某處,一股微弱的引力自觀雲峰峰頂方向傳來。
竟有所回應!
驚疑之際,獅子吼當頭落下,振聾發聩!
該死…閉上嘴!
指尖瀉出一絲微不可查卻滾若驕陽的至純劍氣,趙行舟搖搖欲墜,眼皮都不動一下,擡右手直接削了對方頭顱!
獅頭大嘴歪張,滾落在地,音浪戛然而止。
七竅被最後一擊吼得滲出血迹,淌個沒完。趙行舟神魂如刀絞,單膝一軟,終于脫力躺倒在地。
喘氣不停,看着天,有一着沒一着地想。
不會錯,剛剛那一瞬間的引動,絕對是他的生前劍。
随他出生入死,自金丹一路斬上大乘,雖不是本命心劍,卻早熟悉如他手臂。
劍名,驚春!
卻沒想到竟會被人不遠萬裡撿回來,實在意外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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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呼吸前,昆侖之巅。
厚雪下一把沉寂了百年之久的長劍,似有引召,猛地顫動一瞬。
幾乎是轉瞬間,于道觀閉關之人感知到了逐月台禁咒波動,縮地成寸,破雪而來!
他驚怔看着雪中長劍歪出一道劍痕,向着東南方挪動了一寸,又不再動了。
于趙行舟躺倒在地的同時,浩瀚無垠的神識裹挾劍意轟然落下,瞬間覆蓋至昆侖整片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