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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樓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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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

“一、二、三、四……”白袍藥修感歎道,“果真是瑰麗絕倫啊。”

單烽與謝泓衣齊齊扭頭看他。

“兄弟,”單烽道,“你還在數胳膊麼?”

白袍藥修道:“沒錯了,共九瓣,九瓣重葉,連綴參差,是素心九子蓮的影子。早就聽說城主府中多奇花異草,果然名不虛傳。”

單烽道:“再神異也沒用,這都煉化了,拔不下來的。”

“不見得。”白袍藥修道,自鬥笠下挑起雙眉,一手仍伸在藥簍中,擋着玳瑁雙目,免得他被影子吓着。單烽意識到他不過十八九歲年紀,眼神中的清亮是無論如何掩蓋不住的。

“我平時煉藥,各色藥材投在一個爐子裡,最難把控的,便是火候。久煎則藥性盡失,淪為廢渣,火候不到,則猛毒不肯畏伏,藥性太過暴烈。藥猶如此,何況影子。這麼多東西,它消化得了嗎?”

此話一出,就連謝泓衣也微微一怔。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中天高懸的影子身上。

中央是黑紅色的本體,最為凝實。四周的影子雖狂舞零亂,卻也越來越虛幻,幾乎如霧氣一般。

白袍藥修兩指當空一劃。

“以此為界,外圍都是廢渣,煉化得不幹淨,卻又強壓着不放……砰!”

單烽道:“難怪他會發瘋。”

白袍藥修道:“不止,是炸鼎。”

所有未煉化的影子同時噴薄而出,這種強度的沖擊……接下來漫卷全城的,将會是什麼?

單烽陡然鋒利的目光已逼至謝泓衣面上,對方卻連正眼也不曾施予,隻向藥修淡淡道:“你很聰明,也行完了禮,要死亦不容易。”

謝泓衣手指一勾。

藥修身側的藥簍中,一縷紅線漂浮而起,兩端各捆着一雙雌雄首烏藤,更在牽引下不斷起伏蹈躍,枝葉纏綿,仿佛和着某種奇異而和諧的韻律。

這是一對已經行過禮的佳偶。

單烽雙目微眯。

不知是不是錯覺,舞蹈中,它們越來越像了,藤莖……枝節……漸漸重合于明暗間……甚至連須子也如出一轍!

紅線究竟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

他手上的紅線,還在傳遞着謝泓衣輕輕的心跳聲,他甚至開始習慣了,仿佛對方早就是是自己呼吸與共的一部分。

同樣是佳偶,難道他們也會變成一對連體嬰?

謝泓衣道:“從這一刻起,找無人處藏身,直到天明。”

“多謝城主提點,”藥修道,“但願捱得到天明……城主千萬留神琉璃針!”

他毫不遲疑,一把扯住紅線,又将藥簍抱在懷中,向僻靜處飛奔而去。

謝泓衣閉目片刻,有了藥師針的鎮壓,臉色終于不那麼蒼白了,卻籠罩着一層更為酷烈的霜寒。

又有幾撥黑甲武士趕來,向他禀告城中各處的惡鬼異動。單烽敏銳地察覺,和對戰雪練時整齊劃一的刀陣相比,如今的黑甲武士,卻多了幾分關切的慌亂,臉上鐵青色的死氣也消退了,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怎麼,城主一中毒,他們也關心則亂了?

“城主,此人礙手礙腳,不如殺了他!”

單烽道:“你們城主和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結親不成,轉眼又殺新人,以後這老鳏夫的名聲可不好聽——”

武士們紛紛怒目:“休得胡言亂語!”

謝泓衣把一卷應天喜聞錄壓在手下,摩挲片刻,左手向外一拂。

“魍京面前,你們不是一合之敵,平白送死而已,至于眼前這一個,如他所說,三秋蟲而已。聽令,以碧雪為首,五十息之内,退回城主府!”

他聲音雖輕,卻含有某種不容置疑的威勢,衆甲士齊齊按臂行禮,翻身上馬,碧雪猊繞他身周數匝,不忘以長尾在單烽面上扇了一記,這才長吼一聲,疾躍而起。

碧雪猊沐浴在不祥的绯光下,毛發向天猬張,正是受驚時的反應——影子橫亘中天,仍在瘋狂地攫取着周圍的一切。

仿佛一次漫長的抽氣,城中狂風浩蕩,燈籠彩緞獵獵翻飛,所有人的衣襟袍角,都受影子吸引,向半空飛揚。

砰!砰!砰!

酒樓竹竿齊齊斷裂,接着是半敞的木窗,酒缸桌椅,樓頭屋瓦……仿佛有看不見的巨靈神穿街過巷,腳步镗然震蕩,有人來不及躲閃,被當場砸碎,殘肢在半空相敲擊,發出銅風鈴般的铛铛聲。

見血了。

此前在謝泓衣的鎮壓下,這一場迎親,隻是森冷詭異,但影子的失控,卻将一切推到了更危險的邊緣,隻怕不出片刻,一花一木皆可傷人。

單烽心中一沉。

怎麼會這樣?難道影子真對謝泓衣眷戀至此?

浩劫将至,他身為搶親的始作俑者,怎麼能脫得了幹系?這會兒就是謝泓衣再多譏嘲,他也會一言不發地認下。

好在城中賓客早就習慣了動亂,竄向各處屋舍,協力封鎖門窗。街上很快就空了,隻剩下綢花喜紙嘩嘩地翻湧,已非人間婚事,而如群鬼迎親。

都這樣了,影子還在不停吞噬?

隻怕舟行洪流上,受萬千亂影裹挾,如今想停亦不能停了,隻剩下吞噬和擴張的欲望……

單烽正色道:“要做什麼?”

謝泓衣慢慢道:“你學會聽話了?”

“你織成滿城紅線,把影子困在身邊,如今他失控了,不知你做不做得了解鈴人?”

謝泓衣看着他,冷笑一聲。

他本就是秀麗陰郁的相貌,隻是為面上春冰般的寒意所遮掩,如今這一笑,其中惡意幾乎無從隐遁,牡丹叢下不知多少暗影幢幢的蛇蠍,單烽幾乎是本能地意識到接下來的每個字,都可能是某種蓄勢已久的報複。

“解鈴人?我隻知道有人自作聰明。

“碧靈其人,精通幻形,能身化碧玉觀音,藏身于他人體内,經他禱祝,身周雪練雪鬼無不實力大增,憑着這點伎倆,他從我手中逃了三次,直到把你那位小道友,做成了神龛。你救不了他,原本我能。

“半年以來,影子從未失控過,影遊城亦未曾有過滅城之災,直到你進城,好一顆懲奸除惡之心,好一出災星天降。如今你問我,我還能不能做解鈴人。大善人,你說呢?”

“我惹的事,我責無旁貸,你要怎麼做,我别無二話。”單烽面無表情道。

他突然變得這麼老實,謝泓衣眉峰反而微微一挑。

單烽道:“今晚城裡有什麼損傷,我會盡力彌補。但是——”

他手掌一翻,一把将紅線抓在手裡,強行将自己急促而兇猛的心跳聲灌進對方耳中:“别忘了我們是一丘之貉!雪中影絕不是你能操控的,先前沒出事,隻是僥幸而已,隻要你起了貪心,滅頂之災依舊會來!與虎謀皮,你不嫌命長,那些順從、信服于你的人呢?

“還有,由你謝城主指名道姓的大善人,好比閻羅王翻生死簿,非誇此人陽壽長,少說兩句,免生膈應。”

謝泓衣嗤笑道:“一根繩上的螞蚱,就怕你見了魍京,莽病又犯,蹦跶斷了腿。”

“說起螞蚱,還有一隻病螞蚱,”單烽道,指腹一勾,紅線上掠過數串急促的震蕩,脅迫性地纏在謝泓衣手腕上,避開淤青,“一捏就碎,礙手礙腳,誰是累贅還未可知。風波一平,我要抓人,你也别來擋路。”

“你隻管試試。”

二人四目相對,為方才這一番互相指谪,俱是橫看豎看皆不順眼。

謝泓衣道:“我方才數的五十息,并非爆炸的時間,而是——他到的時間。”

他左手的叩擊一頓。

五十息已至。

下一個瞬間,影子便朝城中俯沖而來,霎時間,整座影遊城皆籠在一片瀑布般的飛沙走石中。

即便是單烽,也在被迎面砸中的瞬間,腦中嗡鳴一聲,失去了對方向的感知,在亂流裡結結實實翻了幾十個滾,墜地之時,差點沒摔出犼體來。

糟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白瓷做的病螞蚱!

“喂,姓謝的,你摔碎了沒?”

“謝城主?謝泓衣!”

沒有任何應答,甚至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單烽遲了一拍,才意識到這片鋒利的空白意味着什麼,兩股劇痛貫穿耳孔,仿佛有鐵錐瘋狂搗鑽。

怎麼會這麼吵?

不止是雙耳,就連地面都在嗡嗡震蕩,仿佛鐵砧上砸爛了的刀和錘。他原本就耳目敏銳,若非當即封住了雙耳,此刻非得震聾不可。

耳畔清淨了。

身邊依舊是貼着喜字的大紅燈籠,看來他還在城裡。

單烽翻身而起,借着微弱的燈籠光,估摸出巷道輪廓來。

外寬而内窄,形如喇叭口。飛檐的投影在燈籠兩側柔柔地披拂,十步一隔,這巷子裡仿佛挽起了無數猩紅的綢簾,視線盡頭,可見一座高樓,其上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宴飲正酣。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節骨眼兒還有人飲酒取樂?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身在影遊城中,這巷子便不會無名無姓。單烽向巷口退行數步,兩指在巷壁上一拂,果然觸及幾個字。

回音巷。

巷壁冰冷的觸感,上頭繁密的回雲紋……居然是能放大聲音的流音銅,樂修常借以傷人,謝泓衣竟然拿這玩意兒砌牆?

姻緣紅線如有感應一般,在這時突突跳動起來,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靈敏,直奔識海而去。

砰,砰,砰……

平靜卻絕不柔和,仿佛一場落在屋檐上的冷雪。

是謝泓衣的心跳聲。

就算封住了兩耳,紅線依舊能傳音?可怖歸可怖,卻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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