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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問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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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烽早就聽說過謝泓衣難伺候。

但這陣子相處下來,對方對身外之物大多淡淡的,不太挂心,飲食也都随阊阖去弄,人活得如一縷幽魂似的,隻對衣裳格外挑剔。

絲線粗了,不要。

料子重了,不要。

沾了灰塵,也不要。

人金貴到這地步,真不知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據說謝泓衣第一次迎親時,整個天衣坊都沸騰了,仙子們摩拳擦掌,連夜趕制出了一身喜服。

光紗就有十三重,繡線用的是冰瑰雀的翎羽,每一根頭發絲粗細的翎子,要劈成八十股細絲,才能顯得如霧如煙。

謝泓衣都沒意識到自己還要穿喜服,看了那衣裳半晌,終于在一衆仙子期待的目光中,默默披上了。

婚事過後,那身喜服被收回了天衣坊,原本是要供起來的。

葉霜綢卻神情凝重,說殿下左手解弓時,皺了一下眉,一定有異樣。

換了黑甲武衛之流,謝泓衣就算皺三百下眉,他們也隻會悶頭砍雪練贖罪。可天衣坊的女子,各個心細如發,哪裡會錯漏?

衆人展開左袖,對着燈籠翻找,十三重薄紗,揭到第三重,手肘底下的位置,真有一根繡線斷了!

葉霜綢隔日去問謝泓衣,好一通旁敲側擊,謝泓衣終于想起來,皺了一下眉,道,左袖有點紮人。

自那以後,天衣坊對繡線的嚴苛程度,便翻了數番,這故事就挂在仙子們嘴邊,對着碾香車耳提面命,越傳越是恐怖,什麼謝城主雪夜撕了八個雪練作褥子,遂成影遊城一則奇談。

單烽不大信。

一根繡線?十三重料子?

這還是人麼?

就是剛水磨出來的嫩豆腐,也沒這麼嬌貴的,要是被兩根粗硬指頭捏住了,豈不得散架了?

也就唬唬采珠人,讓他們不敢以次充好。

單烽心裡雖腹诽,但每次湊近謝泓衣,聞見衣裳上飄渺的冷香時,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有了謝泓衣無形中的垂愛,天衣坊自然身價倍增,放眼城主府,誰也不敢開罪這群姑奶奶。

這個點跑去天衣坊,擾人清夢,還能得人好臉?

可單烽剛出角門,便見天衣坊一片燈火通明,幾個仙子很殷勤地跑出來,引着他往裡走。

院子裡跟放風筝似的,高高低低,飄着幾十匹绫羅綢緞,夜色裡晃得人眼花。

葉霜綢仰頭看着,抱着臂,兩眼中放出寒光,看得綢緞都哆嗦起來。

“不行,”她道,“再換!”

“霜綢姑姑,這都第五批了,碾香車都累散架了,還沒有合意的?”

葉霜綢雙唇一碰,無情道:“不行!殿下的衣裳,也是能将就的?”

“采珠人不敢露頭,庫房裡上乘的明光絲都見底了。”有小仙子愁容不展道,“換了别的絲線,殿下未必不喜歡。”

葉霜綢幽幽道:“殿下是不會說什麼,難道我們要看着他皺眉?”

仙子們連連搖頭。

葉霜綢又凄然道:“殿下不順心的事情夠多了,可如今,連稱心的衣裳也沒有了。”

仙子們倒吸冷氣。

葉霜綢道:“從前有個殺千刀的,摻了一縷劣等絲,把殿下腕上剮紅了一片,你們忘了麼?”

仙子們淚如泉湧。

“我夜裡心有所感,取銀針一占,殿下正因衣裳犯惱,實在是我們姐妹失職。所以,”葉霜綢話鋒一轉,目光也猛地一轉,“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單烽被她看着,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葉霜綢一點頭:“庫房裡有十五匹挑出來的料子,還過得去,你帶回去,讓殿下試試可有中意的。早些帶回來,我們也好立馬着手裁制,這兩日就能穿上。”

單烽爽快道:“可以,容易?”

葉霜綢狐疑道:“慢着,你在想什麼?沒人叫你幫着試,也不許強行往殿下身上披!”

單烽道:“放心,我隻是……想起了一點兒傳聞。”

他心道,若把十五匹料子鋪在床上,做個绫羅綢緞的小窩,再把謝泓衣輕輕抱上去,對方一皺眉,就抽走一匹,豈不是很容易?

隻是謝泓衣被他一抱,少不得怒發沖冠的,就分不出是厭煩料子,還是讨厭他了。

搞不好料子還沒裁成衣裳,就被影子抽破了。

他自顧自想了一通,頗覺好笑,很快端正了臉色,把那十五匹料子收拾好了,臨走又想起一樁事:“對了,薛雲那小子呢?”

葉霜綢面色一沉,道:“還能做什麼?整日地發瘋,一哭二鬧三上吊!鎖屋子裡了,羲和來的人,撞死便撞死了!”

“他還有臉發瘋?”

“說是看穿人間情愛了,活着無聊,不如死了。”

單烽毫無同門情誼,道:“要是真撞死了,我來随個份子。他有半點不老實,隻管找我。”

葉霜綢沒好氣道:“一丘之貉!”

單烽笑笑,拖了一輛碾香車,揚長而去。

迎面又遇到個楚鸾回,正往府外走。

“單兄?你來得不巧,城主睡下了,不見人。”

單烽:“我不招惹他。”

楚鸾回道:“單兄一見城主,便忍不住要說話,一說話,便惹得城主生氣。”

他瞥見單烽不善神色,飛快地一轉話鋒:“單兄,不妨帶上這個。”

他從藥囊中抽出一根口蜜腹劍草:“城主今日心緒不甯,單道友前去,即便城主還醒着,怕也說不上幾句話。”

單烽明知故問:“他還在生氣?”

想到息甯寺外那偷來的一吻,他滿心的煩亂便陷下去一角,苦海漂泊中,忽地踏踏實實靠了岸了。

單烽不說話了,掩飾一般,以指腹按了按犬齒。

他如今還活蹦亂跳的,想來謝泓衣也還存了幾分舊情——

心念剛動,寝殿的方向便傳來淩厲的撥弦聲,铮铮數響,不成曲調。

是謝泓衣在彈琴?

楚鸾回道:“有殺氣!單兄你當真要去麼?”

單烽:“我不去,他穿什麼?”

越迫近寝殿,琴聲越殺伐淩厲,巡夜的黑甲武士皆遠避在廊外,竊竊私語。

“夜彈琴,趕緊躲遠些!你們知道麼,城主上一回夜彈琴,白雲河谷便雪崩了。”

“快看。單護衛來做什麼?不要命了?”

“說不準,他連城主的娘子都敢搶,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噓,要推門了!”

琴聲是從偏殿中傳來的。

單烽逆流而上,把碾香車停在外頭,投落一道高深莫測的背影,背地裡猛嚼了一根口蜜腹劍草。

一股甜膩的味道在舌面上化開。

他一把将窗戶推開了。

室内頗為空曠冷素,隻在壁上懸了數張古琴,哪裡有謝泓衣的身影?

唯有阊阖立在窗邊,如臨大敵地緊盯着壁上的長琴。

二人注目之下,室内燈籠搖蕩,朦胧變幻中,一道極淡的手影向弦上拂去,叮叮當當。

難怪聽來跟貓撓似的,原來是影子在彈琴。

單烽壓着呼吸,看了片刻,影子便漸漸成形了,停在绯光深處的,赫然是謝泓衣那春山斜倚般的輪廓,樣子散漫許多,烏發瑩瑩地繞膝。

可那彈琴的動作卻全無往日的斯文,一味地負氣撥弦,琴身砰砰地彈躍,阊阖的臉色立時就泛苦了。

護衛長沉穩持重,怎麼也見了鬼似的?

單烽翻進窗裡,影子便蓦然淡了下去,唯有指尖勾停琴弦,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阊阖道:“别!”

他話一出口,便流露出懊惱之色,壓低聲音道:“城主睡下了,影子出來彈琴,排遣心緒,你莫驚擾它。”

單烽惜字如金:“彈。”

阊阖神色更糾結了:“一放它彈琴,便弄得琴弦狼藉,城主天明後見了,雖不說什麼,卻會生上半日的悶氣。”

單烽想見謝泓衣對着琴暗惱的樣子,唇角忽地一翹:“我來。”

阊阖退下後,他便揀了張長案靠坐着,耐心地等待影子的浮現。

影子浸染了謝泓衣身上大半的邪性,卻總如神智不全的小兒般,意外地好猜。

他已經悟出來了,謝泓衣那千絲萬縷的心緒,不論遮掩多少,隻要揪着影子不放,總能有看到底的時候。

影子亂彈琴,謝泓衣也睡不安甯吧?

果然,片刻過後,琴弦再次細微地泛起波瀾。

單烽趁機擲出一枚雪凝珠,擊偏了燈籠。

借着燈火明暗的一瞬間,他悄然欺近了影子,單手按住琴弦。山嶽般的身形輪廓亦結結實實籠罩在琴身上,不論誰想彈琴,都越不過他去。

果然,影子的五指正要拂向琴弦,一驚之下,便飛快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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