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烽立在簾後,竭力扯開目光。
這是什麼地方?
很寬敞,像宮殿,又像廟宇,隻是一股靡靡之氣,沖得人頭暈。
耳中突然鑽進了一聲呻吟,痛楚、濕氣彌漫,帶着細微的顫抖。
隻一瞬間,他肩背猛地一震,像被軟鈎鈎穿了脊髓,當即扯開面前的簾子,撲到了謝泓衣近前。
“謝霓?”單烽道,伸手去抓他的下颌,“你怎麼了?你在做什麼,在等誰?”
謝泓衣毫不理會,轉側過臉去,也不知夢見了什麼,用力抵着綢緞厮磨起來。
他面上甚至還有天女的殘妝,一點極淡的口脂暈在腮邊,蹭得到處都是,腰身懸在蓮座側畔,全靠指尖抓着垂下的絲缦,才不至于滑落下去。
供香天女尚有裹胸蔽體,他的赤紅絲衣卻敞至腰腹間,皮膚雪白到刺目的地步。胸膛玲珑的寶珠璎珞,水光朦胧,珠尖将絲衣微微頂起了一點兒,仿佛那鴿血紅的顔色也沁入皮膚深處。
這是供香天女?他在供什麼香,又在等待着誰的供奉?
單烽心裡的狂暴念頭已無法壓制了,恨不能一把将謝泓衣拖抱進懷中,使對方在睡夢中痛楚地轉醒,看清自己連小腹都凸起來的樣子。
可他的念頭越是惡劣下流,胸腔裡一把毒火就越是攻心。
仿佛兇獸叼在嘴裡不舍得吞下的一片兒蚌肉,一松口墜下去了。
在短短的一刹那間,他就想象到了無數蜂擁而來的獵狗。
它們夾着尾巴大快朵頤,慘綠的眼珠,惡心而下作的口水味兒……
不論謝泓衣等待的是誰——殺了他,殺了他們!
“謝霓!”單烽單膝砸在地上,抓着他雙腕,逼問道,“你看我,我是誰?”
謝泓衣被他抓得眉頭緊鎖,又很輕地呻吟了一聲。
這反應卻令單烽滿腦子翻湧的毒火微微一凝,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謝泓衣雙目微睜,似醒非醒地,很輕地道:“烽夜……”
那一刹那,單烽如遭雷擊,一股難以名狀的狂喜直沖胸臆。
“你說什麼?”
謝泓衣長腿微舒,虛空中如有白蛇蛇影一閃,環着單烽的後背,将他拖入了蓮座中,撞入了柔涼如水的衣裳裡。
那濕淋淋的牡丹香潑面而來,如眼前人的長發千絲萬縷萦繞着他,幾乎将他溺斃當場。
一個擁抱。
謝泓衣主動摟住了他。
一念之間,天上地下,他方才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烽夜……”謝泓衣輕輕道,“你回來了。”
一股莫名的辛酸,一掠而過。
單烽心裡頭砰砰直跳,還不敢相信老天竟有如此眷戀,接着逼問道:“霓霓,你在等我?你夢到我了?隻有我?”
謝泓衣被逼問得煩了,從微微濕潤的睫毛底下掠了他一眼,忽而松開手臂,一腳将單烽踢翻在地上。
體修也毫不反抗,人已稀裡糊塗地從刀劍化作鐵水了。
謝泓衣倚在蓮座裡,居高臨下。
他穿着寶藍色绉紗下裳,天水藍的帛帶一束,輕薄如蟬翼。
水波般搖蕩的青藍顔色裡,還能透出腰腹的雪色,和緊緊絞纏的大腿輪廓,當真是熏籠的裡一尾白蛇。
絲帛蕩漾,是腿根在發抖。最底下的薄紗被打濕了,正一層層滲出胭脂淡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