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裡?”
單烽一攤手,道:“不遠,就在順風東街,臨街的小鋪,賣獸骨的,裡面卻變成了賭坊,先去探探虛實吧。”
謝泓衣眉峰輕輕一擡,單烽鎮定地看了回去,眼珠裡金光一閃。
隔了一會兒,謝泓衣道:“走吧。”
城主府外,還下着小雪,二人并肩而行,單烽挨得很緊,一條手臂黏在謝泓衣肩側,慢慢磨蹭着。
謝泓衣道:“你身上的香餌雪,還沒解?”
“我?”單烽撓了撓手背,咧嘴一笑,道,“早沒什麼事了,對了,天衣坊又做了幾身新的小衣裳,還有小冠。”
謝泓衣問了幾句天衣坊裡的狀況,涉及二人間的私隐,那些耳邊枕邊的話,單烽都對答如流。
但謝泓衣心中那一絲異樣感,卻遲遲不散。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謝泓衣又道:“剛剛,我問你的事,你匆匆跑了,是什麼意思?”
這回,單烽倒是頓了一頓。
單烽說:“秘密。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果然很近。
那家賣獸骨的小鋪,離城主府數百步,鋪子牆上釘着獸皮,飄飄蕩蕩,空無一人。
可裡頭卻傳來搖骰子的聲音,賭徒的吆喝,像隔着極厚的鼓皮似的,越是凝神,越是難以聽清。
“小心有陣法!”單烽道。
正這時,一道人影憑空出現在了鋪子中央,正和二人打了個照面。
楚鸾回?
隻見他抓着一把雪瑛草,像是剛狂奔出來,臉上還挂着汗,眼神一對。
謝泓衣道:“站住。”
楚鸾回苦笑道:“我百口莫辯,城主别管我了,讓我先靜一靜!”
單烽二話不說,就近抄起一把椅子,向楚鸾回砸去。
楚鸾回一驚,轉頭一撲,鋪子裡的景象短暫地變化,竟是個極為幽深的賭坊,足有十來張賭桌,蒙面的賭徒捶胸頓足,喊聲震天。
更有高高的櫃台,紙糊的夥計,面色陰冷地立在後面,朝衆人招手:“回春賭坊——什麼都能賭,什麼都能掙,來呀。”
楚鸾回一鑽進去,立時消失無蹤。
這地方極其古怪,二人跟着追了數步,賭坊的景象消散了,又變回了空蕩蕩的獸骨鋪子。
隻是鋪子突然深得望不到底,兩邊挂滿了一模一樣的獸皮,如回廊一般。
單烽冷笑道:“他倒是如魚得水,不用管他了。”
謝泓衣瞥他一眼,道:“何以見得?”
“他手裡抓着的雪瑛草,還挂着草标,一看就是赢來的。還能進出自如,沒被秘境困住,反而借着秘境藏身呢。”單烽不耐道,手指一刻不停地撫摸着鳳冠匣子,“我們的事情……你說話算數,别後悔。”
謝泓衣道:“單烽,你到底怎麼了?”
他擡起手背,輕輕往單烽額上一貼,後者竟然打了個激靈,怔怔地看他,血絲一縷縷地爬滿了眼白。
“我隻是……”單烽揉着眼睛,咕哝道,“我隻是太高興了。”
鳳冠的匣子,被手指推開一線,珠玉交輝,光華如水,更有一塊指肚大的虹影石,竟是卧虹的形狀,倚在翡翠玉梳邊,正如當年翠幕雲屏,不知耗費了多少心思。
隻可惜,珠子摔落了不少,躺在匣子裡。
謝泓衣微微怔了一下,已被單烽抓住了手腕。
後者啞聲道:“别管他了,你看看我,我等得夠久了。”
一道黃符,在牆角無聲地化成了灰。
障眼法發動。
獸皮變成了飛揚的紅羅帳,滿室都浸在昏沉的紅光裡,甜膩到腐爛的的瓜果香氣,從帳子深處飄散出來。
二人面前,一張長案,幻化出的龍鳳花燭,幽幽地燃燒,毫無溫度,可燭淚已經堆積了滿桌。
謝泓衣不知多久沒見過明火了,瞳孔猛地一縮。
單烽的臉頰,也随着火光一陣陣抽搐,發亮的湖面似的,莫名猙獰。
“我給你戴上鳳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