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連的臉頰倏然紅透，他總覺得坐在這裡，好像被秦先生抱在懷裡一樣。

越這樣想，江連的臉就越燙。想要離開，卻舍不得那一縷淡淡的雪松香氣。

反正沒有人看見，他多待一會兒，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江連小心翼翼地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努力讓自己放松下來。

這麼一放松，剛才不覺得的疼，如同潮水一般全部湧了上來，腳踝處傳來陣陣刺痛，一看，腳踝已經腫的老高。

若是從前，江連肯定覺得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秦成的影響，他内心有個聲音不停的告訴他，要對自己好一點，怎麼能看着自己受傷卻漠視呢。

最終那個聲音說服了他，江連準備起身給自己找點藥。

但一想到秦成可能就站在門外，江連心裡就止不住的打退堂鼓。隻能退而求其次，在秦成的房間裡找一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消腫的東西。

默默說了聲抱歉，江連扶着床緩緩起身，将目标放在了秦成的床頭櫃上。一般有什麼應急的藥品，應該都是放在這個位置的。

江連順勢坐在秦成床邊，拉開了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一塊紅色的東西，闖入了江連的視野。他不可思議的将那個用标本夾密封起來的破紙。

對聯缺失的那一角居然會在這裡。

透明塑料殼上沾了密密麻麻的指紋，就連木制的邊框都有些磨損。才短短幾天過去，就能變成這個樣子，隻能說明一件事。

秦成或許每天都要把它拿出來仔細端詳，并且頻率一定是及其高。

再加上他放的這個位置，江連幾乎可以肯定，秦成是把他随手塗鴉的這一塊爛紙當成了寶貝守在身邊。

江連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捏了一把，酸澀湧上鼻頭，淚水在眼眶裡邊打轉了幾個來回，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為什麼啊……江連想不明白。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把這些東西當成寶貝。

對着這塊紅紙出神了好一會兒，江連突然想到了什麼，也顧不上持續刺痛的腳踝。起身在秦成房間裡四處尋找，衣櫃，床底，幾乎所有能藏東西的地方都被他找了個遍。

最後終于在小書房裡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那些憑空消失的獎狀和卷子，現在都整整齊齊地碼在書架上，和秦成珍藏的那些著作擺在一起。

江連随便抽了一個夾子出來，裡邊夾着一個筆記本，封面經過腐蝕已經爛的不成樣子，但是江連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他高中時期的日記本。

上邊寫滿了不堪回首的記憶，因為羞恥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了什麼地方，連他自己都找不到的東西，秦成居然能找到。

翻開一頁，上邊是稚嫩又粗糙的字，看得出他寫這段話的時候很急躁。

高一入學，因為他中考成績很好，縣裡的高中免除了他的學雜費，但生活費還是要自己出。

爺爺賣了家裡的糧食，湊了五百塊，全都給了他，臨走前又往把攢了一個月的雞蛋全都塞進了他的包裡，反複叮囑他一定在學校一定要多吃點。

他把那五百塊錢揣進口袋裡，緊緊攥着。從上車到學校，一路上手都沒有松開過。進了校門，報到完，他就急忙往充飯卡的地方走，想趕緊把這五百塊錢沖進飯卡裡。

一路小跑到充飯卡的窗口，前邊還是排起了一條長長的隊，他攥着那五百塊，焦急地等待，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眼。

終于排到他，江連把飯卡遞給窗口的工作人員，一邊說着沖五百塊，一邊把攥着的錢拿出來。卻發現他緊緊攥了一路的錢不見了。

那時的江連說是絕望也不過分，但他隻找了老師，求助老師幫他找一找。并沒有發瘋，也沒有大哭，而是轉頭就在餐廳找了一份打飯的工作。

那個時候的江連，幾乎沒吃過什麼有營養的東西，個子小，力氣也小，兼職的時候沒少被老闆罵。

盡管每天都會累的眼冒金星，手臂酸脹的像是要斷掉一樣，他也依舊咬牙堅持了下來。因為一旦放棄，他就連飯也吃不上了。

江連沒有朋友，就把這些事寫在了日記本裡。

時隔這麼多年，再打開，很是觸動。

更讓他動容的是，秦成夾在這裡的便簽。

沒有嫌棄，沒有鄙夷，沒有高高在上，評頭論足。

他隻寫了一句話，他說：“江連，你辛苦了，你真的好厲害。”

江連捏着那張便簽，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有些後悔，自己剛才說的那些刻薄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