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太敏感，所以當秦成對他表示關心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躲避。像個刺猬一樣把自己縮成一團，尖刺全都對向了秦成。

他發的唯一一次脾氣，恰恰好傷了秦成的一片真心。江連不想這樣，但事實就是這樣，沖動的勁頭過去，留下滿心的悔恨。

犯了錯就要悔改，江連在這方面從不拖地帶水，且極具勇氣。幾乎是剛剛下定道歉決心的一刻，他就已經沖出房門。手裡拿着筆記本和紅紙，氣勢洶洶，不像是道歉，倒像是尋仇。

面無表情，直奔秦成，完全忽略了腳踝的腫痛，像個木頭人一樣，機械地完成腦子的指令。

可到了秦成面前，隻是被那雙寶石般的眼睛看了一眼，洶湧的氣勢就去了大半。在離秦成一米遠的地方，躊躇着沒上前。

秦成的目光掃過江連低垂的眉眼，看見他手上拿着的東西，配上江連這有些怪異的樣子，大概猜出了江連想要幹什麼。

聽見江連剛才的那些話，他确實不開心，但卻并不生氣。他要是再耐心一點，更加循序漸進一些，或許就不會刺激到江連，而是用更加柔和的方式，将人從泥潭裡打撈出來。

但他偏偏改不掉急功近利的習慣，做了十幾年的商人，将那些在名利場上的壞習慣，帶到了和江連的相處過程中，是他的錯。

本來就不生氣，現在看人縮縮着站在自己面前，秦成心疼到了極點。更别說江連的腳踝還腫着，他怎麼忍心讓人站着。

“想說什麼，過來說吧。”秦成起身，握住江連的手腕，把人帶到了自己身邊。客廳空曠，也沒有多少陽光照進來，比起秦成的卧室，這裡要低個三四度。

秦成害怕把人凍着，把人帶到沙發上之後，回自己房間拿了毛毯給人蓋上。順便還拿了藥箱過來。

江連沒有說話，雙手捏在一起，也不知道該怎麼動作。隻好任由秦成把毛毯蓋在他身上，看着秦成蹲下來，輕輕卷起他的褲腿。

江連覺得這樣不好，想要阻止，秦成卻突然握住了他的小腿。修長有力的手指在他小腿上捏出一個弧度，傳來一陣酥麻，江連還沒說出口的話，全都被堵了回去。

熱熱的癢癢的，江連忍不住想要抽離。

“别動。”

秦成的話像是有什麼魔咒，江連立即停下了小動作。

秦成換了個姿勢，方面他發力。一隻手捏着江連的小腿，另一隻手拿着棉簽蘸取藥水在江連紅腫的腳踝上輕輕塗抹。

江連下意識地垂眸，卻剛好撞上秦成認真的神情，秦成的小心翼翼，毫不掩飾的關心，都盡收眼底。

此時的秦成就像是一個虔誠的騎士，心甘情願的為王子俯身。

上藥上了多久，他們兩個就安靜了多久。

期間秦思澈從自己房間出來，撞上這一幕，莫名覺得他不該上前，幹脆又抱着玩具回了自己房間。

藥剛剛抹完，那股刺痛的感覺就沒了大半。江連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

“謝謝……”

秦成沒有說話，因為他也沒想好該怎麼和江連溝通。剛才的事錯主要在他，但根據他對江連的了解，要是自己不想一個好開頭，他恐怕會對着自己說一百遍對不起。

秦成最不想聽見的三個字就是對不起。

可經過剛才那一遭，秦成有些懷疑自己的作法，一時間，竟變得比江連還不敢開口。隻能借着收拾藥箱，拖延時間。

眼看着藥箱就要收拾完，馬上就要沒有不說話的理由。秦成幹脆坐在了江連身邊，将他的手攥在自己手裡。

江連猶豫着最終還是鼓起勇氣。

“對——”

“我不想聽見那三個字。”

“那你想聽什麼？”江連态度誠懇，像是做錯事，徹底服軟的孩子。現在不管秦成說什麼，他都會一口答應下來。雖然順從，卻帶着淡淡怨氣。

有了剛才的教訓，秦成可不敢要這樣的順從。

“我什麼也不想聽。”秦成的手順着江連的手臂往上，像是一條藤曼，一點一點爬滿江連的身體。最後在江連的肩膀上停下，用了點巧勁，逼迫人跟他對視。

“關鍵是你想說什麼，而不是我想聽什麼。”

那雙墨藍色眼裡邊閃爍的光芒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劈開江連的保護層，一點一點地逼近他的内心。

“江連，你願意主動和我說話，這是好事。但我不想你因為感動和愧疚跟我道歉。你有自己的堅持，不需要為了我而改變。”

秦成清楚，就算江連現在跟他說一萬句對不起，然後在他的脅迫下，立即去明誠醫院做檢查，配合林維生的治療方案用藥，都隻是治标不治本。

若不能徹底拔掉他心上的那根刺，做什麼都是沒用。

“我不是逼你，更不是嫌棄你。我隻是想幫你。江連，我們是朋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幫幫你好不好？”

秦成這話說的暧昧，話裡的情感也顯然超出了友情的範圍。這樣說出來雖然不至于奇怪，卻很違和。但沒有辦法，他能在江連心上，争取到一個友人的位子，已經不易。

再往前的路全都被那根刺擋的嚴嚴實實。

“秦成，我……”

江連其實早就已經被秦成話裡的真誠打動，在他的一步步靠近中，江連已經動搖。他隻是害怕，他不明白秦成那麼優秀的人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江連不停地審視自己，卻找不出一點可以和秦成相提并論的優點。在和秦成的博弈中，他完完全全處于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