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入了聞桂院,直至趙嬷嬷提醒,沈攸才反應過來,自己手中還攥着褚骁給的那個小瓷瓶。
她盯着瓶身看了一會兒,最終将瓷瓶放入妝奁最底層。
日暮西斜,沈攸吃過綠蘿從千糕記帶回來的桂花糕後,晚膳隻用了碗清淡魚肉粥,便命人撤膳。
夜已深,侯府聞桂院正屋之中,隻留着寝室之中的一盞落地燭燈。
紗帳輕掩着的床榻之上,姑娘閉眼秀眉微蹙,指尖緊緊攥住被角,像是在做噩夢。
夢裡,沈攸回到了四年前。
十月十五,下元節,清溪小鎮家家戶戶祭祀祖先。
祭祀過後,鎮上有賽會。
從祭祖到祈福,這一日的清溪小鎮格外熱鬧。
入了夜,雖不比臨安城燈會時的亮如白晝,行人如織,但小小的清溪鎮卻也是熙熙攘攘,男來女往。
這段時日沈攸與褚骁的關系越發冷凝,趁着下元節,沈攸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想要同他一道,上街逛逛。
可褚骁一大早便出門,直至夜幕降臨,也未見他歸來。
沈攸坐在梳妝台前,看着日頭從這邊的窗戶跳到那邊的窗戶,再到最終完全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廊道下亮起的燭火,和院子外頭熱鬧的喧嚣聲。
她眨了眨眼,硬生生将眸底那陣濃烈的失望掩了下去。
他應該是不喜歡去湊這些熱鬧的。
敲門聲響起,是隔壁的大娘帶着孫子來招呼她一同出門。
沈攸扯着抹笑,跟着大娘和小男孩,一同出門。
圓月高懸于上空,清冷優雅,月光清晖落入人間,與小鎮上每一戶人家門前的光亮交相輝映。
雜耍聲,交談聲,街販的吆喝聲,每一句都帶着對生活的美好憧憬,直撞入沈攸耳中。
她唇角的弧度揚得更高,是真心實意地感受到了這煙火氣。
但人頭攢動,不過幾步路,鄰居大娘與小男孩便和她走散了。
沈攸順着人流,走走看看。
可恍然間,眸色微閃,在葳蕤的光亮和密集的人群之中,她似是瞧見了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褚骁?
她因為看到他而驚喜,眼角眉梢漾開笑意,費力扒着人群朝他奔去。
一邊跑,一邊喊他的名字。
他好像聽到了,卻仍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沈攸不死心,繼續跟着。
好不容易撥開人群,即将拐入旁邊小巷的一瞬間,她被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踉跄,身子一歪,腳踝硬生生扭出聲。
“啊,”她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腳踝處是鑽心的疼,她下意識撫住那一處,喊出聲。
“你站住!”
小巷這一處的燭火不如外頭大道明亮,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影顯得格外淩冽。
他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半點要回頭的意思。
沈攸的心霎時涼了半截。
為何?為何她都受傷了,他仍是這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他們是從何時變成這樣的?
十月的夜晚,寒涼簌簌,迎面吹來的風一點點将她的手腳冰封。
明明離寒冬臘月還有些時間的,可為何這麼冷?
“你站住!”
她又喊了聲,可那道身影沒有半點猶豫,就這樣大步走出小巷。
将她丢在原地。
自始至終,他沒有回過哪怕一次頭。
沈攸終于明白,他不是不喜歡來賽會,隻是不喜歡同她一起來。
腳踝的痛,連同心口積壓許久的痛一同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