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他又加了句,“抱歉。”
“如果可以的話,能否麻煩你幫我一下?”
很誠懇的語氣。
沈攸默了默,深吸一口氣,來到他身邊,将漆盤放在一旁矮幾上。
目不斜視地伸手,拉住他裡衣上的幾根系帶,胡亂打了好幾個結。
明明她手上的傷還未好全,甚至也還纏着紗布,而男人身上亦隔着一層裡衣的布料,可她還是能夠感受到他的體溫。
即使受了傷,這具結實健壯的身軀所帶來的存在感依舊非常強烈。
沈攸心底有些别扭,可鼻尖微動間嗅到的藥味卻又讓她極快速冷靜下來。
褚骁默不作聲地低首看着她,眼眸幽幽,蘊着無限深意。
她不敢看他,卻又系得格外認真。
挽起的婦人髻将她秀美白皙的後頸完全暴露出來,他甚至還看到了她微微泛紅的耳珠。
心頭一震,褚骁像是捕捉到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啞聲道,“耳朵紅了。”
害羞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對他并非毫無感情?
然而這句話像是踩中貓兒的尾巴一樣。
沈攸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神情戒備地盯着他,聲音僵硬卻又冷淡,“鎮國公,請自重。”
說完這話,她不再理他,轉過身直接出了房門。
徒留男人獨自坐在屋裡,擡手擰了擰眉,心中暗自懊悔。
下次不能再這麼心急把人吓跑了。
即便看到她臉紅耳朵紅,也不能說出來。
***
離開雁聲堂的沈攸定了定神,直接去往前院。
偏廳裡,燭火通明。
還未走近就能聽到沈耀怒沉的聲音。
沈攸邁步入内,看到地上跪了好幾個人,男女皆有。
是說不清昨夜自己去了何處的人。
沈耀看到沈攸進來,斂了斂怒火,問道,“雁聲堂那邊,一切可好?”
沈攸颔首,“父親放心,一切妥當。”
聞言,沈耀緊擰的眉心稍稍松開了些。
沈攸站在他身邊,低聲道,“父親,将他們都放了吧。”
沈耀愕然,擡眸看她。
沈攸繼續道,“偷竊的賊子,應不是府裡的人。”
沈耀目光肅厲地掃了一圈地上跪着的人,聲音同樣壓低了不少,“你适才不是懷疑是内賊嗎?怎的這才多久就改了主意。”
沈攸隻好将剛才自己在去雁聲堂那一路上的想法說了出來,話音一落,毫不意外地看到沈耀眉心皺起,略有不耐。
似是在說,說是内賊的是你,現在說要放人的又是你。
沈攸默了默,淡然地将褚骁搬了出來,“鎮國公亦覺女兒所想有理。”
沈耀輕咳一聲,這才勉強接受她的說法。
褚骁掌管刑查司,斷的皆是重案命案,他所說的,必然不可能錯。
“都起來吧,”沈耀端起一旁的杯盞,飲了口茶,繼續道,“府中失竊,其責當究。”
“這幾日留守侯府的人,皆罰奉一個月。”
那幾個原本跪在地上的随從丫鬟聽到自己解除了嫌疑,忙不疊地磕頭,“主君英明,主君英明。”
沈耀不耐擺手,“滾下去滾下去。”
“是。”
待人走光,沈耀站起身,沉聲道,“我親自去京兆府報官!”
居然敢偷到他承德侯府,定要叫那小賊付出慘痛的代價。
然而他剛要邁步,陳秋蓉卻連忙拉住他的手,“主君,要不這事...還是算了吧?”
沈耀擰着眉看她。
“這...”陳秋蓉想到的是另一層顧慮,“失竊的是兩個姑娘家的院子,雖說這段時日咱們一家陪同聖上去了玉華山,但若是傳出去,終究...于兩個孩子的名聲無益啊。”
沈攸也就算了,到底是個和離過的。
可她的凝兒可還尚未議親呢。
聞言,沈耀眉心擰得更死。
陳秋蓉這話雖有些婦人之見,但也并非毫無道理。
姑娘家的名聲重要,若是稍有不慎,甚至會連累到侯府的聲名。
沈攸見他當真因為陳秋蓉的一句話就猶豫不決,清雅眉眼氤上幾分冷淡。
“父親可曾想過,若是此次不報官,那盜賊得了利,往後要偷的,便極有可能不隻是姑娘家的首飾這麼簡單。”
“父親睿智,應當懂得養虎為患的道理。”
一旁的沈香凝跟着站起身,點頭附和道,“父親,長姐說得對。”
沈耀神色一斂,似也想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叫上劉管家,不再猶豫,“走,去京兆府。”
“是,”劉管家連忙跟上沈耀的腳步。
看到沈耀邁出府門的背影,沈攸這才轉身入了廊道,往聞桂院而去。
徒留陳秋蓉在身後攪着巾帕,目光憤憤。
夜色幽幽,夏夜微風穿廊而過,姑娘青色的裙擺輕輕蕩起。
直至看着沈攸的身影入了聞桂院,隐在陰影處的男人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