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即如遭雷擊,自覺擠到角落,看架勢就差給上司鋪出一條紅毯。
戚述沒理睬他們,邁步到了水池邊,徑自倒掉溫熱紅茶,換成了一杯冰美式。
其他人眼觀鼻鼻觀心,之前讨論得熱火朝天,現在主角就站在跟前,他們卻一個比一個惶恐。
員工們顧不上瑟瑟發抖,着急地退出這方空間。
但他報出某個名字,那人剛才跳得特起勁:“你的粉底液借我用一下。”
那人慌張:“哎?我一個男的,怎麼會用化妝品?可能幫不到您啊!”
“你上次在公司來不及下班,半夜躲來這裡開女裝直播,被我看到了。”戚述決定從今天起不再做好人。
旁觀者紛紛石化,那人心如死灰:“對不起,好的我知道了。”
戚述脖頸上被咬出吻痕,不是很明顯,乍看像是發紅的蚊子包。
他特意換了襯衫,勉強遮掉一點,這個天氣已經不适合穿高領了,所以沒有辦法完全擋住。
等會兒要參加會議,形象齊整在他看來是最基本的教養。
那人的粉底液與他膚色接近,戚述蓋在吻痕上,腦海閃過江知羽的臉龐。
不知道江知羽在幹什麼。
他再嗤笑,感覺江知羽的素質不高,自己哪怕同樣醉了,也知道不能咬在這種地方。
下午兩點一刻,周柯與蒲音的高層準時到訪。
“昨天沒能見到戚總,我還跟楊總遺憾呢,現在終于有機會了。”周柯熱情地伸出手。
戚述與他回握,頃刻便放開。
他慢條斯理地說:“抱歉,昨晚實在是有事走不開。”
周柯笑着跟他往樓上走:“多大點事兒啊,飯局上就是瞎聊,重要的事情還是要挪在大樓裡。”
戚述看起來很有高冷感,性格也不太外放,周柯觀察了一圈,下屬們對他也多是敬重。
因為這麼一個最初印象,周柯差點以為戚述會是沉默寡言的類型。
實際上完全相反,戚述貌似是懶得人情拉扯,到了談判桌上就是另外一種樣子。
不僅三言兩語能把條條框框理清楚,而且輕而易舉就掌握全場節奏。
端端正正坐在他的對面,周柯必須時刻專注,才不至于方向完全被戚述帶着跑。
整場會議熬下來,周柯倍感吃力,在結束時猛然塌下肩膀。
大客戶部的同事與戚述攀談,戚述這時收起了強勢,談吐風度又保持着距離。
在同事提起稍後組個晚宴的時候,周柯附和了幾聲,但是戚述說不湊巧,等下他還有私事。
“下次我來請各位。”戚述道,“等口譯團隊定完人選,大家要辛苦好一陣。”
周柯見縫插針:“哈哈哈确實,我中午和江老師吃飯,他還在為稿子操心呢。”
戚述略挑眉梢:“江老師?”
“江知羽,我們這兒的總監。”有人周全解答,“超人氣選手。”
“為什麼這麼說他?”松晟的秘書問。
那人道:“我就這麼說吧,和他合作過的客戶,回頭率是百分之九十往上,都願意和他長期發展。”
秘書豁然開朗:“那他除了長得好看,一定還有過人之處。”
眼看着兩邊就要聊起來,戚述打斷:“你們中午吃的什麼?”
周柯猝不及防,簡直被問傻了,沒懂戚述關心這個做什麼。
“潮汕火鍋。”他實話實說,“味道還不錯,江老師這人特挑食,難得能多吃點。”
戚述意味不明地說:“我聽楊總講過,這位江老師昨天有工作,晚上沒能來飯局,大概是連軸轉太累了吧?”
說得一本正經,他心裡則門兒清。
江知羽哪是在幹活?分明去了酒吧尋開心,幸虧酒品不是太差,沒有暴力上演醉打甲方。
周柯不知道這兩人的糾葛,打圓場:“他出差回來沒幾天,是有一點累,不過已經在做發言稿了。”
“噢,這個不着急的呀。”秘書盈盈插話,“我們更看重風格的匹配程度。”
人群裡,周柯瞄向戚述,一出門就給江知羽發消息。
周柯賣關子:[我靠啊!]
江知羽等在醫院的走廊上,滿是消毒水的氣味。
他心情不太好:[有話快說。]
周柯很激動:[我終于看到戚述了,這人前一天說自己工作忙,今天頂着吻痕來上班!]
江知羽睜圓眼睛,感歎,金融圈果然不出所料,光天化日真是沒羞沒臊!
他不再犯抑郁,打字:[好勁爆,我還以為戚述的人設是A級不燃型老房子。]
周柯津津有味,飛快打字就差敲出火星子。
[這家夥臉皮還挺薄,用粉底液還不是遮瑕膏,總之抹掉了那個印記。]
江知羽很佩服:[這你都看得出來?眼睛發射的是彩超光波吧?]
周柯很得意:[最開始我沒注意,坐着的時候沒法分神,後來快散夥了,我看到他領口好像稍微沾了點粉膏。]
江知羽思路活絡,發散歪門邪道。
[我現在去聘私家偵探,狠狠拿下他的情人,是不是等于拿下了這次項目的帶隊?]
周柯一聽,好無語:[你當戚述戀愛腦啊?]
[哪怕人家真是的話,不得把你當場擊斃?]
江知羽想想也對,掃興地揉揉腰,沒有再做白日夢。
這會兒臨近下班時間,醫院過了高峰期,候診大廳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挂了主任的号,前面都是疑難雜症,江知羽等得昏昏欲睡。
這兩天身體疲憊,情緒也大起大落,一直處在透支的狀态裡,他這麼放松後,居然真的睡了過去。
江知羽被護士叫醒的時候,挂鐘已經指向五點半了,窗外火燒雲濃烈得有了豔色。
“不好意思,主任臨時被叫去ICU了,剛剛才回來。”護士解釋着,“您現在進去吧。”
江知羽溫和地表示沒關系,随後走進診室。
從小他就對醫生又敬又怕,這回擔心自己臨場語無倫次,特意打了草稿描寫病情。
這時,他打開備忘錄,開頭竟是一句“連尾椎骨都在發酸”。
……自己在外面困得忘記文雅,徹底口無遮攔了是嗎!
不過,他的确感覺四肢和生鏽了一樣,江知羽坦白了如何難受。
現在都是電子病曆,說完之後,他眼睜睜看到醫生敲下“縱欲過度”這四個字。
江知羽很想反駁,但被事實噎住。
他再聽見醫生詢問:“有沒有發現破口?或者哪裡可能有肌肉拉傷?”
“還、還好?”江知羽習慣性逞強,語氣有點猶豫。
醫生沒質疑回答的真實度,但注意到他的身後。
“您好,我這裡還有一個病人,您可不可以先等我一會兒?”他說。
江知羽進來的時候,走廊空空蕩蕩,加上心情緊張,所以門敞開着忘記關上。
此時此刻,江知羽扭頭過去,瞧見的面孔意外眼熟……
怎麼是自己的一夜情對象!
為什麼他也會來看病?江知羽咬住嘴唇。
難道兩人考慮得一樣,生怕對方有所隐瞞?自己明明長了一張值得信任的臉……
“如果你自我感覺還行,那就不用開藥了,年輕人多休息幾天就好。”醫生向江知羽說,準備收工。
江知羽顧不上更多,連忙真誠地交代。
“還是有的,麻煩幫忙開一些可以嗎?”他道。
醫生耐心問:“你的傷都在哪裡?用不用到裡間去,脫下來檢查一下?”
江知羽張了張嘴,愣是沒有回答,不自覺又想去看那位“Alfred”。
“不用這麼拘着。”醫生捉到這個小動作。
“你眼巴巴看他有什麼用?他又不能替你疼,人家也不知道你哪裡要塗藥啊。”
事已至此,江知羽絕望坦白:“胸口,腰,還有腿,膝蓋……”
他一邊這麼說着,一邊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心虛什麼?
該愧疚的明明是對方,看着衣冠楚楚,居然留自己滿身痕迹。
來這裡也是出于保護意識,他在這段關系裡沒有安全感,來尋求幫助再正常不過。
醫生敲鍵盤開單子:“膝蓋?”
江知羽埋着腦袋,難以啟齒:“跪久了,也說不定磕到了,有兩塊淤青……”
話語聲裡,醫生瞥了眼戚述,确認下一位患者有耐心等下去,再語重心長地與江知羽開口。
“小夥子,你說你是第一次,攤上了什麼人,欺負你沒有經驗,也不能搞得這麼狠啊?”
“你早點斷了,别再和這種狗東西玩。”他建議完,還尋求認同觀念。
醫生對戚述道:“我說得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