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你真的像傳言中那樣讨厭蘭斯,你為什麼非要讓他嫁給我?”
晏塵沒有期待尤金能夠第一時間給出回答,所以他也沒有留下讓尤金回答的空間,他自顧自繼續說着:“因為你在僞裝。”
“我不明白,你很愛他,所以精心算計,為他選好了最輕松的一條路。”
“你知道晏塵·克裡斯汀會死去,死于議會的精心算計,但是我身處高位,他們不會對我的遺孀做什麼,雖然我的封地會被回收,但我所有的财富都将會被蘭斯繼承。”
晏塵直直望向尤金:“這樣他才可以無憂無慮的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
“再來說說雄蟲。”
“你十分清楚這個時代的雄蟲有着怎樣的醜惡嘴臉,因為你曾經就是這樣的,但是你不允許,或者說你根本無法想象蘭斯的下場。”
“所以在議會要為我挑選雌君的時候,你主動和他們搭上了線,對嗎?”
尤金此刻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臉上的笑意全然消失,有的隻是平靜和平靜中帶着一絲瘋狂的眼睛。
“你很聰明。”他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晏塵說:“我不止聰明,我還有實力。我可以保全自己,我也可以推翻議會。”
“可惜你猜錯了。”尤金将手伸到背後,捏住那個相冊,将它拿到身前。
晏塵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相冊,他蓦然笑出聲:“嶽父,你敢不敢打開你的相冊看看,千萬不要謊言說的多了,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尤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更不會同意翻開相冊,他隻是顫抖着伸出一根食指指着門外:“滾!”
晏塵當然不會如他所願,他離開沙發,走到尤金面前蹲下,将手搭在畫冊上:“我會保護好蘭斯,但是我需要知道前因後果。”
窗外雷聲鳴動,光影相錯,晏塵忽略掉外界的一切聲音,專心觀察着尤金的反應。
他們就這樣一直僵持着,直到指針終于指向十一點半,尤金終于有了動作。
“你拿什麼和我保證?你連你自己的命運都掌控不了。”
晏塵聞言眸子一亮,尤金擡首,一雙情緒繁雜的眼睛闖入他的視線——愛恨交織,後悔和希望共舞、迷茫和痛苦盤旋。
“我可以,以母蟲之名起誓。”
尤金輕笑一聲,坐直了身子:“我暫時還不想說,但我隻告訴你一點,小心卡特和瓦倫。”
“當時找殺手的時候,我和格雷沙姆找到了同一隻蟲身上,他對你,對拉斐爾都有着莫大的敵意。”
尤金閉了閉眼,再次睜眼,眼底的情緒通通消失不見,瘋狂褪去,他又變回了那個優雅的老紳士。
“隻要蘭斯活着,你們誰死都沒關系。”
他暼了晏塵一眼,起身開始趕客,手上還抱着那本相冊:“快走吧,蘭斯肯定知道你來我這兒了,你先想想該怎麼解釋。”
晏塵愣了一會點點頭,順着尤金的意思出了門,隻是行至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轉身看着尤金。
“下次來,我會帶着蘭斯一起。”
尤金看着他,眼底浮現出水霧,他突然伸手捂住了臉:“算啦……”
尤金轉身,朝他揮揮手,徑直上了樓,晏塵看着他消失在轉角的背影,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但是尤金說的對,他現在最關鍵的任務應該是想想回家該怎麼應對蘭斯洛特的問責。
【知子莫若父啊,宿主,你說他怎麼知道蘭斯洛特在咱們身上安了追蹤器的?】
晏塵一聽這話瞬間就不淡定了:“什麼追蹤器?”
他打着傘走在小路上,四周都是霧蒙蒙的看不清路,他在雨裡幾乎是失聲大叫:“你說蘭斯洛特給我裝了追蹤器?”
【對啊,我以為你一直都知道來着……】原來不知道啊……
系統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闖禍了。
“我怎麼知道……完了完了,事情大發了……”
他急忙上了飛行器,将火力開到最大,直沖着維什亞而去,他已經預感到今晚的結局了。
尤金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打開一盞燈,開始翻看厚厚的相冊。
一頁六張,一個相冊頁放下十二張,一共有五百二十頁,加上封面的一張,六千二百三十五張照片,是尤金和貝蒂相知相遇的十年。
第一張是幾乎和相冊大小一緻的單人照,是一張藍白底的單人證件照。
尤金翻開第一頁,他伸手撫摸着照片中雌蟲的面容,淚水撒落在貝蒂的臉上,他又慌忙擦去。
這是他從軍隊的表彰牆上剪下來的,邊緣别是很整齊。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隻雌蟲,他耀眼、自信、年輕,他從未見到過這樣的雌蟲。
二百四十七歲的年紀,幾乎要一眼望到頭的生命,卻因為一隻雌蟲而重新煥發生機。
外界傳言的不錯,年輕的尤金确實是一隻花花蝴蝶,金發藍眼,紳士優雅又體貼,靠着一張俊臉幾乎在上層貴族中如魚得水,情蟲無數。
那時候的尤金認為雌蟲就是這樣膚淺的生物,逢場作戲才是生命的真谛,他不認為生命有什麼延續的必要,也不想任何一個雌蟲生下自己的孩子。
直到他遇見了貝蒂,貝蒂·阿諾德,那個改變他一生的雌蟲。
尤金在昏暗的燈光下翻看着相冊,一點點回憶他和貝蒂相知相識相愛的全程,可惜回憶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至極。
他隻能獨自享受着愛與恨的苦果,一切的一切,隻有他在深夜背負,還有六小時天亮,他可以和貝蒂共度美好的深夜時光。
從他第一次在軍事新聞上見到貝蒂,從他第一次死皮賴臉求來和貝蒂見面的機會,從他順利的牽起貝蒂的手,從他決定和貝蒂建立一個家,從他永遠失去貝蒂。
十年,他三十分之一的壽命,他活過的時光的二十九分之一,十年的記憶占滿了他整個大腦,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貝蒂,再來一次,我要遠離你了,你才是最應該好好活下去的那個。”
“我不配活着。”
晏塵下飛行器的時候,外面的大雨一點沒見小,他剛剛打開傘往前走了兩步就發現了雨中伫立的身影。
是蘭斯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