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公看得一脖子的冷汗,掏出絹帕擦了擦,他家這個也是祖宗,大皇子那是活閻王,瘋起來無所顧忌,沒看大家都躲着?
等他醒來兒子怕不是會被打死,安家會不會直接被他放火燒了,不過不看後果,這一瞬間确實解氣。
安殊亭這會兒沒有心思關注他爹,懷裡的男人明明和自己身高差不多,抱起來卻輕飄飄的,單薄得厲害。
他一路上抱着孫悅白上了馬車,靠在車壁上,他的臉上露出些許疲憊:“回府。”
孫悅白的領口有深色的酒漬,安殊亭幫他松了松,又掏出手帕,從馬車裡的儲水玉瓶中倒了清水,細細的幫他擦拭了一番。
潔白的手絹染上暈紅,逐漸露出孫悅白蒼白的唇,安殊亭擦拭的動作頓了頓。
他擡起孫悅白的手,換了幹淨的一角幫他擦拭,略掀起的袖子下,一道道皮肉翻裂的疤痕觸目驚心,安殊亭拿着絹帕的手有些顫抖。
兩隻胳膊上都是傷痕,應該是匕首或者利器割出來的,有新有舊,最新的一道在左手最上面的位置,已經長出了粉嫩的肉芽。
安殊亭心髒揪疼,鼻子一酸,眼淚似珍珠般不受控制滴落,一顆一顆打在孫悅白胳膊上,他心裡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那數十年的歲月中,他是不是曾經有很多次都不想活了,他有沒有後悔過自己當初的決定,又是什麼支撐他煎熬了多年,撐着那口氣回到了這裡。
強烈的不安讓孫悅白掙紮着提前醒來,顫抖睜開的眼睛裡滿是怒火與狠厲。
此刻他第一意識就是安殊亭的背刺與挑釁,竟然敢偷襲打暈他,這無疑觸碰到了他的忌諱。
有什麼東西不斷滴落,胳膊上傳來滾燙的濕熱感,孫悅白擡眼,見安殊亭怔怔的盯着自己胳膊上的疤痕,哭得眼睛通紅,滿眼的專注與難過。
孫悅白有一瞬間的迷茫,可還是下意識的抖了抖衣袖,蓋住了胳膊上的痕迹。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頭枕在安殊亭腿上,曾經黑暗的記憶,還有與人肌膚貼近的溫度刺激的他倏然起身。
安殊亭見他醒了,也不知怎麼的,抱着孫悅白的肩膀大哭。
“對不起。”明明自己早就接觸了這個世界,明明他的任務就是幫他免去苦難,可他清醒的太晚了。
最艱難的日子,是他一個人獨自捱過去的,如今再去挽回有什麼用,過往的傷害就能被消弭嗎?
成年男人的力量,孫悅白一時間無法掙脫,隻能靜靜的看着安殊亭趴在自己肩膀上,那塊衣衫已經被淚水濕透。
他因為突如其來與人貼近而僵硬的身體也慢慢松弛,
這一刻,他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安殊亭的頭:“哭什麼,你剛剛在宴會上不是嚣張極了,皇帝都被你逼得啞口無言,這會兒怎麼又成愛哭鬼了。”
安殊亭擡起頭,看着他帶上淺淺笑意的眼神,眼睛又開始發脹,此刻他死死憋住了:“我沒有,我就是染了風寒,這才有些忍不住眼睛發澀。”
肩上的力道卸去,孫悅白輕笑出聲,拿起一方手帕幫他擦了擦眼角的濕痕“嗯。”
他沒有多說什麼,意外的體貼。
安殊亭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心底的愧疚愈發深重:“以後你誰的氣也不受,我會幫你的,我們安家就是你的後盾。”
“給哈哈。”孫悅白的笑聲如冷泉,舒緩清澈。
他趴在馬車窗框上,看着一臉堅定的安殊亭,好奇道:“皇帝也不能嗎?”
安殊亭:“不能。”
孫悅白想起了他今天怼皇帝的模樣,點了點頭:“那若是趙國公,或是你母親找事兒怎麼辦?”
安殊亭認真思索,然後道:“現在我爹娘不敢惹你,以後等我當了安家家主,他們都要聽我的,我讓他們不要惹你。”
孫悅白暢快的笑意從車中傳出,坐在馬車外面的侍從雁歸忍不住頻頻回頭,仿佛見了鬼一樣,心底忍不住揣摩起他們殿下對安殊亭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樣一個要家世有家世,又儀表堂堂,嘴甜會說話的年輕人日日相伴,誰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