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泠垂眸打量着郁南卿。
郁南卿除了鳳冠,又經過這一路的逃命,發髻早已松散,額角發絲垂落下來,貼在白皙如玉的面龐上,在暗夜裡散發着玉一般的光芒。
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郁南卿被安排的院子離這兒甚遠,卻橫跨大半個府邸出現在這兒,難不成是跟那群人一夥的?
可怎麼看她這位王妃,也不像是習武之人。蕭祁泠眼睛一眯,突然來了幾分興緻,手中劍鋒微挑,寒芒閃過,挑起了郁南卿的下巴。
白日裡上的口脂不知為何已經被擦去,臉色還是剛受過驚吓的恹白,眼睛卻如狐狸般水潤勾人,一張精緻絕豔的臉,毫無征兆的撞入眼中。
蕭祁泠愣了下。
眼中墨色翻滾,“咬你?”
郁南卿被迫擡起頭,下巴抵在冰冷的劍鋒上,眼睫快速的顫動着,摸不準蕭祁泠想要聽什麼答案。膝蓋即使有喜服墊着,跪久了也硌得生疼,她正想調整一下姿勢,就聽頭頂一聲嗤笑。
抵在下巴的劍尖再度施臉力,郁南卿不得不仰起頭,将那截修長的脖頸全然露出來,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見,在晦暗的夜色中,透着無聲的誘惑。
蕭祁泠的指腹摩挲着劍柄上的青色玉石,又再度問起:“你為何會在這裡?”
郁南卿嘴唇有些幹,聲音被風吹得有些啞:“我擔心殿下。”
“我都病到無法迎親拜堂了,怎麼會在前院?”蕭祁泠語氣幽幽,半斂的桃花眸閃過一絲興味,“郁三小姐,謊話要編也得編得像一些。”
郁南卿仍是那句:“我擔心殿下。”
蕭祁泠笑起來。
她剛殺過人,渾身還帶着幾分血煞之氣,配上這幅神情,還真有幾分外人口中殺人飲血的陰詭之相。
劍鋒冰冷反射着寒光,倒映出郁南卿臉上不自然的潮紅,那是體弱之人在寒夜中待久後即将生病的預兆。
蕭祁泠垂眸打量着郁南卿,“讓我猜猜,你能說出剛剛那句話說明你對我的病還挺了解,明知道前院有刺客也要過來的目的是什麼?是刺客的同夥?”
語氣稍停,目光直白的在郁南卿身上轉了一圈,蕭祁泠搖頭:“不,你這身闆他們應當看不上。”
郁南卿:……
郁南卿握了下自己毫無縛雞之力的雙手,在心中罵了蕭祁泠一萬遍。
“那就隻能是……想偷嫁妝趁亂逃跑了。”
郁南卿巋然不動,安安靜靜地跪坐在那裡,臉上看不出任何慌亂的端倪。
蕭祁泠漫不經心牽動手腕,劍尖自郁南卿脖側滑過,隻稍再偏離一寸,便能劃破咽喉。
劍鋒割斷一縷發,發絲輕揚,飄落到郁南卿的手背。郁南卿仍是不動,緩緩閉了眼。
蕭祁泠斂了笑,長劍收起入鞘,發出悅耳鳴聲。她蹲下身跟郁南卿平視,淡淡開口:“睜眼。”
郁南卿張開雙眸。
蕭祁泠面無表情的命令道:“你走吧。”
郁南卿的眼睫微微一顫,終于擡眸跟蕭祁泠對視。
院中隻剩下她們二人,院外整座甯王府都在清查刺客,不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蕭祁泠再一次開口:“不走嗎?”
郁南卿垂眼:“我與殿下已結為夫妻,為何要走?”
“如你所見,我并非男子。國公府把你當成棋子送入我府中,你不想要自由嗎?”
“不敢。”
“是不敢,還是不想?”蕭祁泠嗓音輕柔,朝着郁南卿貼近,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郁南卿臉頰上遊移,略帶薄繭的指腹令每一次的觸碰都格外清晰。
蕭祁泠身上冷冽的氣勢摻雜着還未散盡的血腥味,像是蠱惑人心的惡魔。
“郁秉儒為了讨好宮裡頭那位,不惜将自個的嫡女都送到我面前來,剛剛那場刺殺未成,你早晚也得成為棋子……可你若今晚離開,就不用陷入兩難的境地。”
“你若今晚離開,甯王府明天便會傳出你遇刺暴斃的消息,沒有人能再規束你。”
女子出嫁從夫,又需倚仗娘家權勢,無論是國公府還是甯王府,于一個弱女子來說都是得罪不起的。
郁南卿不得不承認,這番話對她很有誘惑力。前世無人知曉蕭祁泠的女兒身,想必郁南柔嫁過來時定然沒有過今日之景。随着她的重生,一切事迹都在向着前世不同的軌迹發展。
可那份誘惑,跟蕭祁泠是女兒身這件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能在滿朝文武面前瞞天過海,還有什麼比這更有趣的事情?
更甚者……蕭祁泠真的是走投無路,才被廢的太子之位嗎?
迎着蕭祁泠深沉的打量,郁南卿有恃無恐,剛起半步,腳下理直氣壯的一崴摔進蕭祁泠的懷裡:“殿下為何不信我是為你而來?我對殿下思慕已久,殿下是男是女,皆是我的夫君!”
蕭祁泠眸光微動,一直不起波瀾的眼瞳終于泛起絲絲漣漪,她垂眸看向貼近入懷的女子,如夜色般深邃的眼瞳中翻湧着審視與探究。
“你今晚若是留下來,以後想逃也逃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