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處地下離開後,虹霜和雲裡蘭整理了前因後果,将目前能夠放出去的部分真相交由新任命的城主之手并公布出來。
一時之間小城沸騰起來,許多失去親友的人們紛紛前來探查核對。
中州朝廷太遠,仙門弟子太近,但這裡多少有燕王的人在,另選一個新城主并非難事。
儀千風送過來的信裡,定下的人選是一個小吏。
他沒什麼身家背景,也不是什麼仙門高士,隻是城中一個普普通通的文書小吏。他是唯一一個沒有聽信城主的話,堅持追蹤城中百姓失蹤一事的官員。這是儀千風看中他的理由。
他因此被打壓,受過多次傷,但從未放棄。好在他認識幾個散修,儀千風的隐衛也在暗中幫忙,總算熬到真相大白的時候。
那處院落地下到處都埋着屍骨,不知過去了多少年,已經找不到每一塊骨頭究竟屬于誰。但終究是要讓他們入土為安的,于是清點受害者的活,便還是落在虹霜他們頭上。
原本這件事是他們路過發現不對前去查探,查清楚後就和虹霜他們沒什麼關系,可以直接離開。但玉念生想到來時那滿院堆積的屍骨,終究還是提出留下來幫忙,虹霜雲裡蘭自是不會反對。
但他們再有本事,畢竟不是本地人,也不能在短時間内把名單都一一整理出來。
李昭明見他們犯難,提醒一句:“可以去城隍廟找城隍抄錄,死人歸陰間管。”
這句話一落,正在幫忙拼人骨的虹霜眼前一亮,沖上去握住他的手:“昭明兄,你真是一個好蓮花精,幫大忙了!等我拼完這具就去。”
雲裡蘭一邊清理頭骨,一邊潑冷水:“城隍新上任,哪有空搭理我們。就算有空,我們真的能為陽間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勞煩陰官嗎?”
李昭明道:“你們煉氣士的話,沒關系的。”
雲裡蘭一愣。
為幾位同伴一心幾用的熟練度所震撼的玉念生遞刷子給李昭明:“虹兄雲姐也就算了,他們經驗豐富,昭明兄,你怎麼也這麼熟練人類的骨頭位置?”
看看這拼骨骸的速度都不比虹霜慢,這合理嗎?難道精怪化形後,骨頭也和真正的人類一樣嗎?
李昭明低頭還原面前的骨骸:“我小時候,經常能在山裡看見人類的屍骨。有的隻剩下衣服、武器,有的還能留下完整的骨架。”
之後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在場人的多經驗豐富,很有想象力地補充了前因後果。
虹霜繼續拼骨頭,感慨一句:“昭明兄生長的地方想必是個洞天福地,這種地方,倒是很招外人喜歡。”
雲裡蘭道:“洞天福地自有生靈看守,有些人橫行霸道慣了,也活該得到這種下場。”
依她經驗來看,都不需要問來犯者是誰,閉着眼都能猜到。
雲裡蘭将手中碎骨分好類放過去,幽幽歎了口氣。
幸好她當年沒拜入仙門,否則現在都不好意思站在這裡。
玉念生見她清理完一顆頭骨,趕緊把下一個捧上去——他之前是不敢直接碰的,這兩天見得多了,也習慣了。但上手清理還是不敢,怕給弄壞了。
他們現在正在一個寬敞的封閉房間,周圍擺滿了隐衛從那個院子裡清出的屍骨。
很多,很碎,有些裂成半粉末狀,風一吹就消失不見。
若非雲裡蘭随身帶着法器,鏡子照一下就能從其上分布的陰火将其歸類,都分辨不出哪些是同一個人骨骸。
室内金碧輝煌,各色明珠金燈将這裡照得如同院外白晝。
“诶,還沒問昭明兄仙居何地?能蘊養出昭明兄這等風采的精靈。”
虹霜手下速度飛快,一邊拼骨一邊漫不經心問道。
李昭明将最後一塊骨頭放進瓷壇,很順口編了一個:“翠屏山。”
雲裡蘭道:“倒是沒怎麼聽說過這個地方。”
李昭明拍拍手上的灰:“唔,也許現在不叫翠屏山,改名乾元山了也說不定?”
玉念生:“洞天福地還能改名的?”
李昭明沒有立刻回答,他思索片刻,方道:“年代久遠的話,塵世會模糊那些地方原本的名字。後來者不知真名,傳着傳着,便在時光裡面目全非。”
譬如,落雲間。
這個話題似乎有些沉重,之後幾人便不再閑聊,把骨骸處理好後,剩下的就是城主該做的事。
整理完後,雲裡蘭擺擺手,便有兩道黑影出現在她面前。
她瞧見他們眼瞳裡的金紅流星,當做沒看見般低聲吩咐了幾句。
黑影面面相觑,最後點點頭,以黑紗覆目方才離去。
虹霜蹲太久,起來時腿有些麻,幹脆抖了抖,又伸了個懶腰,擡頭好懸沒被牆上鑲嵌的夜明珠炫瞎。
“早就想說了,這裡頭到處金光閃閃的,前頭那個畜牲還真是有錢。”
城主府内的裝潢擺設可半點都不比一些仙門差,那并不是城主給個别仙門弟子當狗就能攢下的家資。
虹霜很難不想到一些别的,臉色不太好看。
玉念生點頭:“一般來說,交通要道上的城池能比其他地方賺更多錢,但這裡确實超出範圍了,上一次見到這種成色的夜明珠,還是在不争門的瓊仙宴。”
李昭明雙手抱臂:“亮閃閃的東西受喜歡很正常。”
虹霜道:“昭明兄,我們不是在說這個。”
李昭明撇撇嘴:“去城隍廟嗎?”
虹霜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拽過雲裡蘭臂彎:“去,怎麼不去!阿蘭,我們走!”
玉念生舉手:“我也去我也去!我還沒見過别的城隍廟呢,不知道長什麼樣,會不會有不一樣的地方。”
李昭明道:“全天底下的城隍廟都長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