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架在了脖子上,他害怕又不解,葉栖不等他咽口水要問他們是誰,半笑不笑道:“快,半刻寫不完,這刀便要自己喂你吃了。”
陳康一聽要喂他吃刀子,哪裡還敢耽擱,一手起墨,一手寫字,火急火燎的寫完,不待說話,拜帖便被身側的人捏起查看。
葉栖掃視一眼,便讓陳康吩咐下人送去,待秦青隐的兒子,秦炎玉推門進來,立刻就被埋伏在門後的梁東捂嘴擒住。
等梁東與葉栖蒙面出了巡鹽史府,走了老遠,綁着孩子的梁東還在覺得,怎麼感覺跟着先生久了,他抓小孩子一個比一個抓的順手了。
“你将他帶會栖遲院,嚴加看管,這個時辰早朝該下了,我去城門外接一趟王爺。”
“是。”梁東正想着便被他忽然而出的話打斷。
稍有空閑,梁東便覺得長甫先生除了墨先生的門生外,身份遍布疑雲,六年來從未提起他的父母生平,還有今日的武功,是否隐藏還是之前并沒用武之地。
他千思萬想,又自知身份,這些都不是他這個下人該管的事,隻是……他知先生為了一個養了許久的孩子徹夜奔波,便不會真的冷酷無情到對稚子痛下殺手。
他看着在晨光下他無法硬撐的嘴唇發白,提醒道:“先生一夜未眠,還需注意身體。”
大概是他突如其來的關心,與他冷面性情不符,葉栖愣了一下,道了聲多謝,便差人去套了馬車趕去京城外。
路上葉栖閉目養神,等待馬車搖搖晃晃停下來,城門口響起幾人的說話聲,他才推簾下車,正與率先出來的秦青隐撞上面。
秦青隐正愁滿肚子的火找不到人發洩,本來今早他不必前來上早朝,若不是聽聞了那些蒼蠅又要參他鹽稅,他哪會上朝力争。
不用猜他也知是葉栖的主意,若鹽政被奪,這跟斷他手指有什麼區别。
反倒這人,他兒子都被抓了,還半點動靜都沒有。
他錯身經過葉栖時,威脅道:“你兒子的命在本相手裡,若想他活,晚間拿你的命來換。”
葉栖沒回他話,也沒言他今夜會不會去,隻上前迎接出城門的穆順堯,道歉道:“昨夜偶感風寒,今日便貪睡了會,害得王爺一人前來。”
穆順堯今日出門時還在疑惑,既然罪證都全了,他人為何始終不見,也未差人來報。
此刻見他來了,他便打消疑慮,道:“無事無事,先生既然身體不适,何必來接,快進馬車。”
秦青隐懷着火回了丞相府,雖然今日多虧他與背後的世家大族力争,沒能奪成他鹽稅,但皇上也要再查。
想到今日葉栖衆人的目的落了空,秦青隐便心中好受了些,還有心去柴房看那被綁來的孩子。
說來也怪,這孩子看不出與葉栖半點相像,話也不會一句。
自昨晚被綁來便一直在想辦法掙脫,還有一次差點咬斷繩子逃走,動作極其靈敏,若非看管的人皆為死士,怕真要給他跑了。
秦青隐聽裡面動靜還是撲騰響,不知道他哪裡來的精力,被綁住手腳還能滾出這麼大動靜,問:“還在鬧?”
“禀丞相。”侍衛抱拳道:“一直在鬧,不吃不喝,隻要有人靠近,還……”
見他欲言又止,秦青隐道:“還什麼?”
“還會咬人。”說罷,那侍衛向他展示手臂上的傷痕,直接少了一大塊肉,深可見骨。
秦青隐皺眉,真是聞所未聞,這葉栖養了個什麼怪東西,“打開門我看看。”
侍衛吃了一次虧,便提醒丞相要保持距離,不然這孩子很可能忽然就竄過來了。
秦青隐站在門口,見他被綁得嚴嚴實實,嘴都被塞住,還能撞得頭破血流找着出路。
憑着這股死都不放棄的勁,便能看出是個有血性的孩子。
“也罷,别着急,晚間等你父親,葉長甫來了,本相便親手送你們上西天團聚。”
誰知本掙紮累了的穆懷禦,聽到這個名字又開始咬緊牙撲棱,像被困住的野狼,一下一下撞擊着牢籠,誓不受困。
侍衛急忙上前保護丞相。
秦青隐見狀,大笑道:“有意思,比你那窩囊樣的爹有出息,本相喜歡你的狠勁。”他背身走道:“再綁的嚴實些,讓他疼得沒勁折騰。”
“是。”
秦青隐剛心情愉悅走入正堂批閱公文,便見下人匆匆趕來報道:“不好了,老爺不好了!小少爺不見了!”
“不是去了他祖父那裡。”秦青隐不在意的言罷,忽然反應了過來,摔下手裡的公文,恨道:“不必找了,晚間會自己回來。”
不過是被綁着來。
亥時一刻,丞相府中燈火通明,秦青隐喝完一盞茶,終于聽到了自正堂外傳來的動靜。
他放下茶盞,看向了刀架在秦炎玉脖子上而來的葉栖,道:“葉長甫,真讓本相好等啊。”
他邊說,邊走下堂,“早間故意洩露消息,讓本相知曉早朝要被參鹽稅,好讓本相離開丞相府,調虎離山,再拿刀逼巡鹽史約炎玉前去他府邸,以拿下本相的兒子,妄想制衡本相,屆時你來便是有五分勝算。”
“先生,真是好手段。”他譏諷道。
葉栖不為所動,道:“兵不行險棋,何以緻勝。”
秦青隐背着手,原地走了兩圈,聽他所言,像是真的被他制衡,示意道:“帶那孩子上來。”
侍衛光是将穆懷禦抓着上堂前,都廢了兩個人的力氣來固定他掙紮的身體。
穆懷禦被丢在地上,疼的悶哼一聲,但立即警惕着撐起身體,迅速打量周圍的環境,眼睛停在大堂中的人呆了一下。
随後反應過來,像頭狼遇主,他眼睛迅速紅了,被塞住的嘴裡唔唔響,朝他搖着頭,不知是讓他走,還是擔心他的安危。
葉栖卻隻注意到他渾身是傷,質問秦青隐:“你對他用刑?”
“别誤會,本相倒是想用刑。”秦青隐昨日還真有這個心,誰知他根本不讓人靠近,道:“但你這兒子像是吃了藥,瘋了一般自己撞得。”
葉栖朝着穆懷禦噤聲,衆目睽睽之下,那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孩子總算奇迹般安靜下來。
葉栖轉眼盯着有幾分好奇觀察穆懷禦的秦青隐,道:“那不知這步棋,丞相象棋遇炮,是退還是坐以待斃。”
說着,他手持的劍刃更狠的逼向秦炎玉的脖頸,示意他以一換一,可保他兒子安然無恙。
秦炎玉隻有四歲,忽遭禍事,内心驚怕,眼淚滑下稚嫩的臉側,卻隻會一聲一聲喊着,“父親,父親……”
秦青隐一步步走向堂下的近侍旁,歎道:“古往今來成大事者,怎能不心狠手辣,置于死地而後快……為了高官權貴,弑父殺母,六親不認,方可前路坦蕩。”
“葉栖,你知曉你今日前來,比之本相究竟差在何處嗎。”
“差在,還是太心軟了。”秦青隐拿過近侍手裡的弓箭,架起,冷硬的箭頭對準他的兒子秦炎玉,毫不留情。
“可惜,先生猜錯了,本相這步棋是炮遇炮,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