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
“兒子給母後請安。”
魏皇後微微一笑,擡手示意他坐,“怎麼來得這麼早。”
魏晗烨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笑道,“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朕還沒用晚膳,就在母後這裡一塊用了吧。”
“那敢情好,雲英,去添一副碗筷。”
魏晗烨淨了手,坐下同魏太後一起用膳。
“袁青說,母後有事找朕,不知道所為何事?”
魏太後語氣中帶了一絲嗔怪,“怎麼,沒事就不能找皇帝閑聊了嗎。”
“哈哈,兒子不過随口一問罷了,母後不要多心。”
“哀家知道你政務繁忙,也不敢随便去打擾你,隻是有幾件大事,還得你來拿主意。”
“母後請說。”
“這第一呢,先帝去了,太妃們陸陸續續都搬進康泰宮了,哀家按規矩也該搬進隆壽宮,把這中宮騰給大魏未來的皇後,隻是哀家在這兒住了小半輩子,這院子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載着哀家的記憶,哀家也一把年紀了,不想再折騰了。”
“咍,這所謂的‘中宮’不過是個名頭罷了,母後既不想換,不換就是,朕這就命他們重新刻個匾額挂上去,母後隻管安心住着。”
魏太後點點頭,“這第二件事嘛,皇帝,你不小了,該成個家了。”
“母後——”
“皇帝!從前你是太子,你不想成親,哀家可以不管,可現在你成了皇帝,這後位空懸,會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惦記的。”
“兒子初登皇位,每天都有一大堆事需要處理,看奏章都看不過來,哪有心思想這種事。”
“哀家知道你忙,可你是皇帝,你的親事也是國事啊,朝上那些大臣們可都睜眼看着呢,你想要你的江山穩固,想要你的臣子忠心聽話,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把他們的女兒納入後宮,這比什麼封賞都要緊。”
魏晗烨沒答話,兀自舀了勺湯,不住贊歎,“這道老鴨湯可真好喝。”
魏太後擱下筷子,不悅道,“皇帝,哀家在和你說話呢。”
魏晗烨見敷衍不過去,隻得硬着頭皮答應下來,“好吧,母後作主就是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哀家為你操持選秀的事情。”
“嗯,母後還有什麼事嗎?”
“你們都先下去吧,哀家有話要單獨和皇帝說。”
一時,殿内隻剩下魏晗烨、魏太後、雲英、袁青四人。
“自從先帝駕崩以後,花房的人日日都往各宮送去菊花,包括你的居所,還有哀家這裡,哀家一直沒怎麼留意,直到那日,哀家想吃菊花馬蹄糕,就讓雲英折了一點去做,竟然發現這花裡藏着禍心,雲英,你來說吧。”
雲英上前一步,“陛下,奴婢的外祖父是江湖遊醫,所以奴婢也懂一點醫藥上的事情,這菊花的花蕊被人撒了藥粉,花瓣則被人用精心調制的香料浸泡過,所以掩蓋了藥粉的氣味。不單是娘娘這裡,陛下宮裡的菊花也被人動過手腳。”
魏晗烨的眼神立時冷了下來,“花蕊裡擱了什麼東西?毒藥嗎?”
“花蕊裡的粉末是由天仙子、雲實、前胡、商□□味藥草混合而成,長期服用,會導緻神志不清,舉止癫狂。這幾日恰逢秋雨,空氣潮濕,藥粉的效力大大減弱,可若是再過幾日,秋高氣爽,隻怕這藥粉就随風飄進娘娘和陛下的飲食之中了,而且——”
雲英看了一眼魏晗烨,繼續說道,“而且,陛下宮中菊花的毒性遠遠大于娘娘這裡的,您找周坤一問便知。”
“哼,好歹毒的心計,袁青,你馬上給朕去查,朕倒是好奇,究竟是誰這麼膽大妄為,處心積慮地想要謀害朕!”
魏太後給他夾了一塊八寶肉圓,“皇帝别急,雲英已經查清楚這下毒之人了。”
“是誰?”
“奴婢查到,這段時間有一個名叫香羅的丫鬟每晚都會悄悄溜進花房,行為鬼鬼祟祟,十分可疑,奴婢就讓侍衛扣下了她,果然在她身上發現了和這菊花花蕊裡一樣的藥粉。”
“香羅?這個名字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回陛下,香羅是漪公主的貼身婢女。”
魏晗烨蹙起了眉頭,“漪妹妹?”
魏太後緩緩開口,“是啊,如此看來,魏風漪就是背後的主使之人了。”
“香羅可曾招認?”
“香羅受了刑,卻是一句話也不肯說,最後咬舌自盡了。”
魏晗烨靜靜咀嚼着八寶肉圓,過了好一陣兒才說,“母後預備怎麼辦?”
“哀家已經将那個魏風漪關了起來,隻是她脾氣倔得很,不管問她什麼,她都不肯回答,她畢竟是皇女,哀家也不好随便對她動刑,所以才想聽聽皇帝的意思。”
“母後說得不錯,朝中人人都知道,這魏風漪是父皇生前最寵愛的公主,而母後又素來和她的生母不睦,如果我們貿然對她用刑,一定會讓旁人覺得是我們心胸狹窄,不能容人,父皇剛剛過身,就想着對她的女兒趕盡殺絕。”
魏太後點了點頭,“正是這個道理,皇帝可有什麼好主意嗎?”
“漪公主本性不壞,朕覺得,她是受人挑唆,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朕想先和她聊一聊。”
“嗯,皇帝自己作主就是了,隻是哀家須得提醒皇帝一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斬草,必得除根啊。”[1]
“兒子明白。”魏晗烨擱下筷子,“母後慢用,兒子先告退了。”
魏太後輕輕咳了一聲,“怎麼,皇帝就忙成這樣,連一頓飯的功夫都不肯陪哀家吃完嗎?”
“母後多心了。”
一旁的袁青連忙陪笑道,“啟禀太後娘娘,陛下近來政務纏身,飲食上一向用得少。”
“這就是你失職,皇帝心系社稷,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子也就罷了,你們這些跟着的人更應該仔細照顧才是,還要哀家為皇帝操心,要你們何用啊?”
“太後娘娘教訓的是,屬下以後一定留心。”
魏晗烨擺擺手,示意袁青住嘴,“母後不要責怪袁青,他勸過朕幾次,是朕嫌他絮叨,吩咐他不許再提的。”
魏太後輕輕歎氣,“烨兒,再怎麼忙,也要記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兒子記住了。”
“來,再用些蓮子山藥粥,秋燥時節,吃這個最是滋補,母後親自給你盛一碗。”
魏晗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魏太後不明所以,“皇帝,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