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儉笑了笑,神态自若,擡腿跨過門檻走入徐府,仿佛什麼都沒聽見。
很快,一行人來到正廳。
隻見廳中堆滿了回門禮,那大大小小的箱子擺放整齊,有幾個放在最上面的正被打開清點。
芙蓉白玉杯、青花纏枝紋茶盅、南海珍珠、百年山參......各種名貴禮品看得人眼花缭亂。
然而徐望濘越看越疑惑,這些似乎不是她所安排的,且不說東西更為貴重,光是數量就多了一倍有餘。
“這是......”
裴儉牽起她的手,解釋道:“甯甯的安排自然是好的,是我想多添些,便讓長風從庫房中挑了些還算看得過去的東西,一同放在回門禮中,亦是我的一份心意。”
“嶽父嶽母肯将寶貝女兒嫁與我,我當然得小心呵護,萬般疼愛。更何況回門這天十分重要,我豈能失了禮數。”
這番話相當誠懇,任憑誰聽上去隻會感歎說話之人不僅辦事穩妥,還對自己的妻子情深似海,着實令人羨慕。
徐夫人瞧着滿眼都是徐望濘的裴儉,心中很是滿意。原先她抱有偏見看待他,覺得他如坊間傳聞所說那般心狠手辣,不近人情,難為良配,因此對這樁婚事相當不滿。
如今想來倒是她一葉蔽目,被傳聞所迷惑。
說到底,徐夫人的擇婿标準隻有一點,那便是一定要對徐望濘好,要疼她、愛她、保護她,倘若哪日他們相繼離世,也有個人可以照顧她,陪她過完餘生。
思及此,徐夫人越看裴儉越順眼。
而站在徐夫人身旁的徐懷仁卻目光複雜,有些分辨不清裴儉的真實意圖。以親人的安危做要挾,逼女兒嫁給他,難道這一切都是出于太過喜歡,而不是圖一時新鮮?
徐懷仁之所以不願徐望濘嫁給裴儉,除了裴儉聲名狼藉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便是不想女兒永遠受他挾制,在往後的日子裡被迫承受他的喜怒哀樂。
若是有一天支撐強奪的新鮮勁消失,他的女兒恐怕日漸凄慘。古往今來,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
殊不知徐懷仁想反了,在裴儉與徐望濘的關系中,處于下風的反而是那個逼迫者,他的女兒手握鎖鍊而不自知。
徐松翎一如既往地面色冷峻,對裴儉這番場面話嗤之以鼻,忍不住開口直說,不像進門時那般隻是暗中警告。
“指揮使好大的手筆,别以為僅憑這些東西就能籠絡人心。今日怎麼說,日後如是做,如此才能讓我們相信你對甯甯是一片真心,而不是随意玩弄。”
“耍耍嘴皮子誰都會,可真正能做到的人卻寥寥無幾,你......”
“松翎!”
“哥哥!”
兩道聲音同時出言打斷,制止徐松翎還想繼續說的話。
徐夫人笑着同裴儉說:“你别放在心上,松翎沒有惡意。他們兄妹倆從小就親,如今妹妹出嫁,他這個當哥哥難免憂心。一時急切,這才說了些重話。”
裴儉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舅兄的擔心乃人之常情,我怎會生氣。況且舅兄說的也對,日後我會定會好好對待甯甯,絕不讓她受委屈。舅兄不信,且看就是。”
徐望濘詫異地看向裴儉,沒想到他今日竟這般好說話,方才她差點以為他要動怒了。
裴儉感受到徐望濘的視線,扭頭沖她露出一個淺笑,将那隻牽着的手握得更緊。
愛屋及烏,他還不至于對舅兄發怒。
隻要甯甯不離開他,好好待在他身邊,這些帶刺兒的話他聽一千遍一萬遍都使得。更何況舅兄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對甯甯的好可不能流于表面。
徐松翎瞧着裴儉如此收斂乖巧,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不可一世的指揮使何時低過頭。
在場衆人心思各異,一時間氣氛凝固,無人再開口。
徐夫人見狀緩和道:“好了,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兒有事自去說去。接下來我們娘倆要說些體己話,就不奉陪了。”
說罷,便讓徐望濘随她走,還沖徐懷仁使了眼色。
“咳咳,那......女、女婿啊,你也随我來書房吧。”
徐懷仁幹咳兩聲,有些不知該如何稱呼裴儉,雖說官位比他略高一等,但人家是實打實的權臣,終究還是有差異的。
但不論如何,喊“女婿”總歸沒錯吧。
裴儉拱手:“嶽父大可自在些,直呼我名就是。眼下我們不在朝中,嶽父不必顧慮重重。”
他一邊說着,一邊朝徐望濘離開的方向看去,視線随那飄揚的裙擺而動,直至倩影消失不見才慢慢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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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濘同徐夫人穿過連廊,沒走幾步便來到她出嫁前居住的院落。
院内布局未變,閨房中的陳設亦未改,還是如先前那般。
和煦的暖風從窗外吹入,薄紗飛舞,帶來陣陣沁人心脾的花香。
看着如此熟悉的環境,徐望濘不免安心,心情更暢快不少。
“自你出嫁後,我便命人日日打掃,務必保持整潔。這院子我給你留好,想什麼時候回家住就回家住。哪怕日後和他吵架了,在徐府也有你的容身之所。”
徐夫人拉着徐望濘坐下,笑着同她說,心裡早已為她想好退路。
徐望濘心頭一暖,聽得她忍不住眼淚汪汪,“娘親最好了。”
徐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意有所指,“原先我還擔心你嫁過去會受苦,今日看來我放心了。”
徐夫人點了點徐望濘的眉心又說:“往後你可得收收脾氣,别仗着他喜歡你就亂使小性子,再怎麼喜歡也會消磨殆盡的。”
“我瞧你下馬車時似乎還推了他一把,夫妻之間有什麼話好好說,知道沒?”
“娘親!你怎麼向着他說話啊!”
徐望濘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夫人。這才見了裴儉一面,怎麼娘親的态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不是還怪父親草率答應他的提親嗎?!
不過她轉念一想,娘親不知裴儉的真面目,更不知裴儉逼迫她的手段,所以才輕信他的花言巧語,被他蒙騙。
徐夫人看着徐望濘,暗笑她還未開竅。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感情之事誰又說得準呢。
“好啦,你在這兒等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