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咒罵聲、抽泣聲此起彼伏,歐陽靖被人簇擁着湧出花廳。
那些個貴人依次離席,幾個仆人上來擡走了還未僵硬的屍體,下人們眼疾手快把血迹擦得毫無蹤迹。
每個人的臉上又表現出警惕而麻木的神态。
衛青弦跟上李徹的步伐,周九把遲來的消息送到李徹耳邊,後者聞言并沒有多少表示。
“大人,隻是桂花酒也不能确定是他,不是嗎?”他們沒有關鍵性的證據,可秦樹就這麼着急尋死,顯然是有所隐瞞。
“死者都是昏迷後被人挂上房梁的,才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迹,看上去像是自殺,隻有成年男子才具備這種力量。所以,就算香料是李梨買的,但是最後殺人那一步一定是秦樹。”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手上沾血的,隻有秦樹一人而已。
衛青弦心中五味雜稱:“所以,今天發生的一切,或許他們已經計劃好了。”
“還沒有笨到無可救藥。”李徹瞥了她一眼。
他這個二妹平時看着人畜無害,實則心思缜密,他今日就算把她揪出來,就他們策劃整件事件之精密程度,她也有無數種逃脫的方式。
他沒工夫和她打太極。
至于秦樹,他本來就有罪,與其把罪孽分攤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不如獨自背負到地獄去。
衛青弦很快就再次見到了李梨。
她屏退左右,将自己單獨關在房中,本以為她會想要自己待一段時間,但是衛青弦卻被請了進去。
面前的女子眼眶腥紅,臉上的淚痕被傅粉遮了個七七八八,還是叫人瞧出幾分淩亂,更顯得憔悴不堪。
“二小姐,你還好嗎?”
“衛姑娘。”她難得打斷了衛青弦的話,“你說,我是不是很冷血。”
“明明是我們兩個人......”她抓着手帕抽噎,“最終卻是他一個人承受。”
“是我害了他。”
女子說着埋頭痛哭,絲毫沒了平時小姐模樣,像一個丢了糖的小女孩,表現得無助而茫然。
衛青弦不會安慰人,但是她覺得秦樹肯定不想看到李梨哭得這麼傷心。
“已經發生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秦樹用生命換來了你的安穩生活,你要帶着他的願望好好活下去,不是嗎?”
李梨神情恍惚起來,微微擡着頭,明明視線在衛青弦臉上,思緒卻仿佛飛出去很遠很遠:“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如果沒有遇到我,以後肯定也能考取功名,過的很好。”
“大梁國的女子不能接觸女戒之外的其他書籍,可是我從小熟讀《大梁通律》,為的就是以後能成為一個女官。如今蕭太後下令增明法科,準許十五歲以上士族子女報考,這對我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是可是......父親他不準我考,他憑什麼不準?”
“所以你和秦樹計劃殺了他?”
“他不該死嗎?”李梨反問,“一個整日流連妓院的貪官,不該死嗎?”
“一個虐殺成性的畜生,不該死嗎?”
衛青弦沉默了。
李安圖其人其事,縱然有可憐之處,但行事太過火,死得不明不白,也隻能說他咎由自取。
不過讓衛青弦沒想到的是,李梨對李安圖的恨意比想象中要大很多,按理說李安圖對她不賴,至少是衣食無憂。
“我不是被他圈養在李府的金絲雀,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如果再不反抗,現在早就嫁作他人婦,不過是進了另一座更堅固,更逃不脫的牢籠。”
“衛姑娘,如果是你,你難道會坐以待斃嗎?”
衛青弦不知道。
她從小生活在淨土觀,吃的是大鍋飯,沒有體會過父母的關愛,不知道那和她師父師兄對她的關照有何不同。
如果是李梨是一隻金絲雀,那她就是一隻大雁。
從來都是自由自在。
李梨的錦衣玉食和禮法束縛,她從沒有體會過。同樣的,她的随心所欲,也是李梨無法企及的。
“從今以後,好好生活吧,祝你夙願得償。”衛青弦不會助纣為虐,給不了她答案。
既然秦樹已經帶着她的那一份罪孽離開了,那她也應該帶着秦樹的願望和希冀好好活下去。
“多謝。”李梨明白自己情緒有些激動了。
衛青弦的傷口并沒愈合,時不時傳來的痛感,讓她有些疲累,不多時便告辭離開。
婢女從外頭正好打水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