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道:“昭儀怕雷,朕隻是來陪了她一小會兒,不記。”他看向白薇叮囑,“她昨夜睡得不安穩,不要讓她早起,讓她多睡會兒。今日吩咐小廚房做些容易克化的東西給她吃。”
白薇恭謹應下:“是。”
朱弘輝走了,床上空空蕩蕩失了溫度。安甯裹着被子原想再睡一會兒,可仿佛就像丢了什麼東西一般,睡意已散,怎麼都再睡不着。
她坐起身沖外喊了一聲:“白蔻!”
門應聲而開,進來的卻是白薇姑姑:“昭儀,您醒了?”
安甯回答:“睡不着了。”
白薇支起了内寝的窗戶,雨後清新的空氣湧入了内室。一夜雷雨之後,原本還隻是米粒大小的綠芽都變成了蜷曲的嫩葉,枝頭紛紛綻放新綠,個别已經伸展開了葉片,柔嫩半透明的樹葉在陽光映照下脈絡清晰可見。
白薇順着安甯的視線看出去,忍不住笑道:“這幾日沒有花,把這新枝剪上幾束插在瓶子裡也極美。昭儀若是喜歡,一會兒奴婢就吩咐人去做。”
安甯搖了搖頭:“剪回來看上幾日就死了,不如讓它好好地長着,春發芽夏開花秋結果,也算是安穩過完了一生。”
她話裡有着莫名的情緒,白薇感受到便沒有多言,應了一聲退下,去喚白蔻來替安甯梳洗。白蔻還沒來,顧珂柔先進了屋子。
安甯見姐姐打扮整齊,不由得問道:“姐姐,你怎麼起這麼早,你這是要出去不成?”
“我想着去一趟啟祥宮。”顧珂柔道,“昨兒個周嫔侍寝,今日去恭賀的人不少。我想着也理應去一趟。我已經着人備下了禮,也替你備下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增減。”
她說着遞過來禮單。安甯接過禮單沒有看,看向剛進門的白薇:“昨夜是周嫔侍寝?”
白薇抱着手裡的東西應道:“昨夜确實是周嫔娘娘侍寝。”她知道安甯心裡在疑惑什麼,主動解答:“嫔妃侍寝都是由敬事房的太監送去聖上的寝宮,之後再由他們送回去。嫔妃們不會留宿在乾清宮。”
一早太後的賞賜先行到了啟祥宮,然後便是王嫔送來的賀禮,其它各宮的嫔妃們也紛紛送來了賀禮。
安甯和姐姐到啟祥宮的時候,這邊一片熱鬧的景象,王嫔也親自來了,和周嫔在主位上分左右落座,正在說話。
聽見太監報毓德宮的兩位到來,衆人紛紛停下了話頭看向門口。梁選侍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後宮,李才人經曆了此事之後,整日将自己關在屋子裡閉門不出。一時間衆人心頭各異,但面上都帶着笑容。
安甯和顧珂柔進了正殿,同周嫔王嫔行禮。周嫔溫婉一笑:“快起來,都是姐妹,不必如此多禮。”說着便請二人落座。
安甯入座,對首坐着姚貴人,姚貴人身側恰好坐着李才人。見安甯向她看來,她面色微微一白,躲避着她的視線将臉偏向了一旁。王嫔将這一幕看在眼裡,開口對李才人道:“你不是說昨夜被雷聲驚着晨起心悸?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
李才人十分感激,起身謝過了王嫔,同周嫔行禮後匆匆離了啟祥宮。
姚貴人看着李才人的背影,又看了看安甯,打趣道:“我怎麼覺着才人是見着甯昭儀被吓走了?這好端端地,怎麼和老鼠見了貓一樣?”
周嫔眉頭微不可見地輕皺了一下,開口道:“貴人多慮了。方才王嫔不是才說才人是晨起心悸?”
姚貴人輕輕地啊了一聲,笑着向安甯賠了不是:“我嘴比腦子快,說話未經思慮,還請甯昭儀不要介意。”
新進宮的江貴人仔細打量了安甯一番,扭頭看向了門外:“昨夜好大的雨。”
“可不是呢。”姚貴人應道,“豈止雨大,雷也大。那滾雷打得,轟隆隆,就像在頭頂炸響一樣,實在驚人。不過春夜喜雨,實在是個好兆頭。”
“昨夜雷雨太大,我被雷聲驚醒睡不着,去了長廊觀雨。”江貴人道,“恰好看見聖上的銮駕去了毓德宮。”她看着安甯,“甯昭儀,是否雨幕太大,我眼花看錯了?昨夜是周嫔娘娘侍寝,我怎麼見着銮駕在毓德宮?”
顧珂柔昨夜不知聖上到了毓德宮,聞言看向安甯。周嫔也看向了下首的安甯。
仔細端詳她的臉,周嫔在心裡贊了一聲好相貌。顧珂柔已是難得的美人,可同安甯相比卻仍遜色了幾分。安甯五官精緻皮膚細膩白皙,整個人像是被精心雕琢出來的一般。她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便如同一副畫。
安甯聽出了江貴人話裡的挑撥之意,微微一笑:“貴人好興緻,深夜廊下觀雨。隻是如今春寒料峭,貴人還是要仔細着身子,小心受了寒氣。”
江貴人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卻不好再繼續揪着安甯追問下去,冷淡地扯起了一分笑容回應:“甯昭儀說的在理。”
王嫔卻接過了話頭:“若真如此,需要囑咐敬事房一聲才好。這要萬一有了龍種,也才有據可查。”
姚貴人道:“娘娘說的是,這可是事關龍裔的大事,馬虎不得。”
若是承認明帝昨夜留宿毓德宮便得罪了周嫔,可又不能明着否認事實。三言兩語間,暗箭又紛紛豎起,直指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