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應塵朝着謝明霁躬身，行了一禮，恭敬道：“回京之後，還有勞殿下多照顧阿棠。阿棠不能歸崔家亦無妨，隻要她安好便足以，況就算我崔家沉冤得雪，應是也隻會留于這平江府内定居，阿棠長于京都，該是習慣了京都水土，也不好要她随我們留于此處，便是一切随緣罷。”

“無需我照顧她，阿棠本事自不輸你我二人，有些時候還需她幫襯我，哪輪的到我照拂。”謝明霁懶洋洋地一笑，意味深長地晃了晃頭，朝崔應塵揚了揚眉，而後若有所思，幽幽開口，“不過，景和五年之時，崔轉運使與崔夫人不将折之帶走倒是有理，但為何不将她留于甄家，而是送至了京都姜洄府上？”

“這我不知，我那時也隻六歲，不知曉此事原委，後來母親臨終時告知于我的也是你們知曉的，或許還不比殿下知道的多。”崔應塵歎氣，不住搖頭，眼底深沉，朝謝明霁淡道，“不過我外祖母或能知道些什麼，若三殿下有心欲知，不妨明日同阿棠一道去甄家。”

謝明霁颔首，思量着應聲：“那就，明日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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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府園林景緻極盛，富商之宅，卻絲毫不輸于皇城後花苑，鳥語溪聲，曲徑接天，清淺粼光，秋如春暖。

滂沱的雨落了殘花，風亂舞了擾意，喬木森藜，随着崔應塵一路走去，途遇的甄府侍女小厮皆欠身緻禮，行色匆匆亦知禮數，盡作颔首低頭狀，未有人朝他們看去。

一路繞過幾處遊廊，走了好些時辰，崔應塵才終于于一處院落前停下。

這院落敞亮，三角梅繞過牆角，攀出院牆，垂于高牆之上，成了一抹絕色。

“長公子，二位貴人，老夫人在裡面等着。”

崔應塵正欲上前叩門喚人通報，院落正門卻從裡打開，一姑娘自裡而出，朝他們三人揖禮，迎他們進去：“幾位，請罷。”

這院落修于甄府最北邊，雖是偏僻，裡面卻亦算得堂皇。陳設不多，少見金銀，可擺着的件件物什都并非凡物，自置于院中的影壁屏風便是不可多得之物，正堂内的青釉瓷更是稀世之珍，應是漢時流落于民間的官家瓷，想不到竟然在甄家。

這一屋的奇珍異寶，湊于一起應是能買下整一條街的空宅子。

“來了。”

堂上軟榻側倚着休憩的老婦人睜開了眼，朝他們幾人瞧去，懶懶的一擺手，屏退了堂中侍奉的一衆人。

“外祖母。”

崔應塵對上一拜，拱手喚道，卻在說過話後便退于一旁，招呼姜棣棠上前。

“像，真像啊。”老婦人坐起身來，眯了眯眼，定神看了看堂下站在的姜棣棠，忽而一拍腿，連聲叫好，眼裡似有些淚意，“果真和芩兒少時是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

“孩子，你上前來。”老婦人擡手，招姜棣棠上前，自己亦跟着站了起來。隻是老夫人年事已高，腿腳本不利索，跌跌絆絆的，加之又因見了姜棣棠而頗為激動，險些自椅子上摔了下來。

“您慢些。”

姜棣棠忙跑上前，堪堪扶住了甄老夫人，她扶着人緩緩坐下後，才開口，聲音柔和而嬌，輕輕撫着，“您不必如此着急，我就在此處，您慢慢說便是。”

“好好好。”老夫人欣慰地點頭，轉眼看向了堂下立着的謝明霁，初時一愣，随即明白過來，卻已不大确信，顫巍巍地問，“堂下的……可是三殿下？”

“見過甄老夫人。”

謝明霁略一拱手，颔首，竟朝着堂上坐着的老婦人行了一禮，叫崔應塵都訝然。

“不可，不可。”老婦人驚慌地一擡手，作勢便要站起來，聲音都有些慌亂，連聲歎着，“怎可要三殿下向我行禮，于禮不合，于禮不合啊。”

老夫人執意要起身，姜棣棠拗不過她，隻能再扶她起來，再看她緩緩地朝着謝明霁跪下。

“無需多禮。”

謝明霁忙沖了上來，扶住甄老夫人。

“老身代甄家衆人，拜見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