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文帝仍舊未看姜棣棠,卻擡手,親自替她斟了一盞茶:“為何利?”
姜棣棠訝異,未掃興同欽文帝緻謝,反是答了帝王問話:“苟全性命。”
“既是利,惠甯郡主竟無野心,要的便如此簡單?”欽文帝眉心微動,顯然不全信,低沉的聲音稍微舒緩了些,一字一句揭着姜棣棠的謊,“士卒尚且欲領軍征戰,百官尚且欲封侯拜相,朕的兒子也無人不欲搶朕這個位置,你以為朕全然不知?”
“姜家四女,借太後權勢于滿門罹難之時保全己身,又以自身才學智謀得了淑妃賢妃青眼,讨了太子歡心,更是僥幸救了太子性命,從一介庶出女成了我大宛的郡主,成了将入主東宮的太子妃,你說你隻為苟全性命,朕可該信。”
“陛下既不信,又何故問臣女。”姜棣棠神情未變,答話比方才少了些謹慎,多了些令人詫異膽戰的直爽與不敬,“陛下恕臣女鬥膽,您既已知臣女會以旁的言論含糊過去,又何必多此一舉問臣女一番。”
“您不妨直言,要臣女如何作答,臣女定讓您滿意。”
連姜棣棠也未料及,欽文帝不但不惱,反而是極其高興般地笑了出聲,言語中仍有弦外音,感慨道:“太子那性子就是同你做比,也相差甚遠。”
“你同他可不相配,反倒是更與老三像一些。”
姜棣棠張了張口,不知如何接話,幸而欽文帝也未打算要她回話,直接問她:“為何都無妨,總歸,你不是個簡單的主。江南一遊,玩的可好啊。”
姜棣棠暗驚,悄悄窺着欽文帝神色,見人并無怒氣,方才請罪:“臣女知罪。”
“何罪之有啊。”欽文帝起身,擡手将雕花的窗推開了些,“清涼殿也不見得涼快,悶的人心煩。”
姜棣棠順着欽文帝的動作瞧去,未跟着起身,便坐于原處回話:“臣女違旨,不但未留于行宮内養病,還私自跑去江南。”
“朕可不敢降罪,若是降了你的罪,那晉陽王與老三豈非亦有罪了?朕的功臣都不能當此罪名。”
欽文帝也未坐回榻上,背着手于殿内轉悠着,輕輕歎氣,像是平日裡無人可叙話般,竟同姜棣棠聊起了這些她原聽不得的事:“朕說你聰慧,那便是聰慧。既知朕将你留在南境的意思,此時也無需再裝模作樣了。”
姜棣棠盯着欽文帝走去的背影,思襯着他方才的話,心下隐隐有了些荒唐的猜測,并未言語。
功臣?
欽文帝知曉謝明霁與她江南一行的目的是何?
何功之有,為查清明州金礦的原委,還是為……
姜棣棠看向欽文帝的眼神變得異樣,雙手都不經意捏住了裙邊,若真如她所想,那自己面前這位帝王,恐怕不止流傳的多疑那般簡單。
“在想何?覺得朕狠心,還是覺得朕可怖?”
欽文帝突然回頭,便對上姜棣棠尚未移走的視線,忽而道。
姜棣棠移開視線,低垂下腦袋,深知欽文帝尋她應是有事吩咐,而非為取她性命,便如實道出心中所想:“臣女隻是在揣測,陛下告訴我此事的目的。”
欽文帝颔首,肯定了姜棣棠的想法,将話題引了回去:“方才朕問,你所圖為何?”
姜棣棠這次未再敷衍:“一為苟全性命,二為高坐明堂。”
“臣女自然亦想要權勢。”
“好。”欽文帝走了回來,坐在姜棣棠面前,頗為認真地允諾着,“朕允你這個權勢。”
“你既知曉那般多,便該知道有些東西留不住。”
“但今日朕便允諾,太子妃的位置,唯你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