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隻是有些累了,走吧。”
姜棣棠轉回首,朝着謝茗因極輕極輕地笑了下,原本是寬慰,可落于謝茗因眼中,那不似在笑的笑容裡,全是勉強。
謝茗因看她片刻,到底是沒再追問,也順着安靜下來,兩人無言走着,與方才蓬萊水榭時相比,沉寂了許多。
有什麼東西悄然變了。
姜棣棠沒想什麼,她且如浮萍,誰拉她一把,渡她一程,許諾她一個什麼前程,她便能倒戈向誰。
于她而言,好似對錯并不那麼重要。
活下來,走下去才是。
果然啊,人隻要一回了皇城,便是在外養出的那一絲柔情與溫存也能化為灰燼。
被吞噬盡。
她隻是在想,今年的冬天,是否會來的更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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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時,明州。
謝明霁與謝霖率人闖入知州府,陣仗大的連唐知州養于院中的幾隻紅嘴鹦鹉都争相往外飛去,正欲室内聽着小曲的唐知州連忙迎了出來,頭上的官帽都歪了些許,瞧見這架勢被吓得不輕,冷汗涔涔卻仍強裝鎮定問他二人:“不知二位殿下到來,下官有失遠迎,有失……”
謝明霁倒沒旁人那般好脾氣,此時看也不看那有失分寸的知州,甚至于連他的話都不願聽完,擡起右手輕輕揚了揚,懶懶地吐出兩個字:“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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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棣棠倒是未同謝茗因一道回長秋宮。
行至宮後苑時,恰巧遇見書院派來尋她的宮女,說是嚴太傅有事尋她,若她無事便現下去一趟。
雖說嚴太傅那日被她們那樣氣了一番,可到底是太子之師,容人氣量極大,又因着那日黃昏後姜棣棠請了聖上旨意與謝辭因一道去嚴府賠了罪,嚴太傅也未曾與她們計較,隻休沐了幾日,還是拿着書卷來書院授課了。
總不可能真叫一個與刑獄殺伐為伍的皇子來代他教學罷。
成何體統。
走進書院,院内并無人聲,靜的仿若無人。
正在姜棣棠覺着奇怪時,卻在走進室内的那一瞬,瞧見了一個闊别已久之人。
謝辭因與靳扶楹正一道坐着,在棋室對弈,嚴太傅在一旁盯着,時不時地點了點頭,像是還算滿意。
看樣子,自己不在的這段時日,謝辭因是有人作陪的。
未落下她的課業就好。
兩位姑娘對弈的正起勁,嚴太傅也未曾瞧見她,姜棣棠便未出聲打擾,隻尋了個位置坐下,随意翻起了面前的書冊。約莫一盞茶後,棋室中的三人才走了出來,謝辭因行于中間,正揉着脖子嬌聲怨着,她身側的靳扶楹哄着,嚴太傅斥着,看上去倒是和諧,像是無需姜棣棠才是。
可偏偏,三人的話語裡,都提起了她。
“扶楹姐姐一點都不好,你弈棋太厲害了,不像折之,偶爾還會輸于我呢。”
“你折之姐姐可比我厲害啊,她的棋藝精湛絕妙,我與她對弈,也是毫無勝算的。”靳扶楹擡手,替小公主揉着肩膀,柔聲回着,言語裡帶着笑意,調侃道,“不過怎麼說來,也是我的錯,未讓公主三分。”
“何錯之有啊。”嚴太傅撚了撚胡須,頗為傲氣地哼了一聲,語帶斥責意,卻是欣慰更多,“就不該讓着她,省得讓咱們九公主覺得自己當真厲害了。”
“惠甯郡主同九公主玩的極好,見不得公主掉淚珠子,偶爾讓她幾局,便能讓公主殿下愉悅不少。不過靳姑娘倒是不必自謙,惠甯郡主才學過人,你亦不差,你們二人可是并列的魁首,哪有誰勝誰一籌之說。”
三人說着,便繞出了棋室,正鬧脾氣的謝辭因猛地一擡頭,就瞧見了坐于最前排的那個她朝思暮想的人。
小公主的心思藏也藏不住,她一下便掙脫開了靳扶楹搭于她肩上的手,朝着姜棣棠跑去:“折之!”
姜棣棠張開雙臂,擁住了撲上前來的謝辭因,可視線卻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站在那端的靳扶楹。
靳扶楹倒無什麼失落或者怅惘的表情,見姜棣棠朝她瞧過來,驚訝一瞬,随即笑開。
四目相對間,有什麼東西暗暗交彙着。
不必多言,姜棣棠讀出了靳扶楹眼中的意思,靳扶楹亦然。
“别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