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慌忙擡頭,朝玄衣少年離去的方向瞧去,卻未見一人。
“不是索命閻羅王,是哪尊活菩薩。”
老爺子搖了搖頭,也未再多停留,将稻草垛子上剩的幾串糖葫蘆包好,而後扛着草垛子亦離開了此處。
“剩的糖葫蘆,還可給孫子吃。”
“這小子可有口福喽。”
—
應灼帶着姜棣棠從四公主府側門進去時,正巧碰上巡夜的公主府府丁。
那一隊侍從瞧見姜棣棠時俱一愣,随即朝她拱手作揖,而後眼觀鼻鼻觀心地朝前方行去,如若未瞧見她們二人般,不言不語,做着自己該做的事。
應灼便帶着姜棣棠自側門朝後院行去,輕車熟路的,如同回自家宅邸一般。
直到二人在後院穿廊遇見謝絮因身邊的大丫頭時,姜棣棠才忽然發覺,一向純良的容華公主其實也并非外人所見那般簡單。
“郡主,随奴婢來罷,奴婢伺候您洗漱歇息。”
謝絮因的大丫頭瞧見她時也并不意外,像是早就知曉了姜棣棠會來般特意在此處等着,見她與應灼過來,便上前迎了姜棣棠朝内殿走去。
四公主府内的陳設還是如之前乞巧節時姜棣棠所見的那樣,可有什麼東西又與當初截然不同。
是真的有東西不一樣了,還是感覺?
或者……
是人?
姜棣棠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欲圖将腦中席卷而來的想法甩出去,再怎麼同當初她所見之時不一緻,謝絮因也沒變。
所有人都沒變,隻是她可能對她們知之甚少。
因為不了解,所以才會覺得自己看到的那冰山一角或者本就是旁人營造出來的假象就是事物的全貌。
謝絮因,本來就不是她所見的模樣啊。
謝家人,誰又能真正置身事外獨善其身呢。
謝辭因尚且不能。
遑論謝絮因。
匆匆洗漱完畢,姜棣棠一人坐在廂房的床榻邊,隻穿着裡衣絞着頭發。
她早早就屏退了應灼和本要過來伺候她的侍女,如今正獨自一人靜坐于昏暗的室内,也不燃燈,也不閉窗,隻借着透進來的微弱的亮光打量着屋内的陳設,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發絲,眼眸半眯,一般有些困倦的模樣。
适應了昏沉的環境後,反而覺着比有燈時看的更清楚。
神智也更清楚。
樹影劇烈搖動,似有一陣狂風卷過,姜棣棠下意識地阖眼,感受到涼意順着勁風飄入屋内,不過下一刻,窗棂已被合上。
棣棠半晌後才緩緩睜眼,目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了正坐在靠窗的坐榻上支着腦袋的玄衣少年身上。
少年未側身回首瞧她,甚至是故意不看她般,選擇背對姜棣棠,故而從棣棠的角度來看,隻能瞧見一個隐于暗夜中的身影。
她眯了眯眼,将手中的檀木梳放在床榻之上,而後調整了一下姿勢,平靜開口:“閣下深夜闖入女子閨閣,不搶不掠也就罷了,這不言不語又是做何意?”
玄衣男子動都未曾動過一下,仍舊背對着姜棣棠,屋内靜的出奇,本讓姜棣棠都覺得奇怪之時那人卻突然開了口,語調有些戲谑,好似吊兒郎當的公子哥般,沒個正形:“我還以為,姑娘這窗就是為我而留呢。”
“你是何人,要本姑娘為你留窗?”姜棣棠也不急,就不慌不忙地同這玄衣男子打着啞謎,其實啞謎也算不上,就是都不願好生言語,偏要說些渾話,“你可知,此處是何地,就敢翻窗進來。”
“正是知道,才特意翻窗進來。”玄衣男子聲音裡似乎染了些笑意,他将撐着腦袋的手放下,随後起身,面朝着窗外負手而立,也正是這一舉動,姜棣棠瞧見了少年手中握着的一串糖葫蘆,“三公主府邸,鄙人就是要翻公主府的窗,有何不可?”
姜棣棠失笑,不同人繼續胡言亂語:“絮因可知道,她三哥喜歡翻她府上的窗?”
玄衣少年笑意更甚:“或許知道。”
他突然轉身,動作極快,隻一瞬人便傾身移至姜棣棠跟前,微微彎腰,漫不經心道:“許久不見,就不打算同我說幾句吉祥話?”
“你哪需要什麼吉祥話。”姜棣棠瞥了面前之人一眼,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樣,可下一刻,還是将好聽的話說了出口,“别來無恙,謝明霁。”
“許久未見,念安亦甚。”
謝明霁頓了一下,将手中的糖葫蘆遞向姜棣棠,拖着腔調道出了後面的兩個字。
“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