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江纓将那幾封信一封一封地燒了,心裡想着趙恒之可千萬不要再送信過來,再給她平添麻煩。
當晚,江府下人把嫁衣和鳳冠都備好,準備明日的成親事宜,江纓忽然感到胸口發悶,想去院子裡通通風。
結果,她一隻腳剛剛踏過門欄,發覺到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
女子若有所感地低下頭,并蒂蓮花繡鞋輕輕移開,定睛一看,那是一條漏網之魚,趙恒之的信。
江纓:“.........................”
紅豆剛剛從院子外回來,步伐輕快,臉上還挂着喜悅:“明日小姐就要成親了,奴婢想想便覺得開心,咦?小姐再看什麼,這是?.............................”
兩個人就這樣杵在房門外,不約而同地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趙恒之到底收買了江府多少下人?為何無孔不入?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紅豆撿起信,江纓已經不想再看了,她看膩了裡面的内容,想不到自己内卷多年,竟第一次産生了厭倦看文字的一天。
察覺到江纓的情緒,紅豆忙道,“蠟燭還沒熄,奴婢這就去燒了,莫要讓小姐看着心煩。
他這封信一出現,原本想出去散心的江纓,頓時半分好心情都沒有了。
不過比起煩躁,她更多的是擔心。
趙恒之一直不肯放棄,一封封書信接連二三地出來,賀重錦遲早會知道的,如果賀重錦誤會,以為她和定親的前郎婿有私情,那就遭了。
想到那日在地牢裡,賀重錦對人用刑的樣子,江纓握着茶水的手忍不住發抖。
賀重錦不喜歡綠色吧,她記得他平日裡穿得衣服不是紫色就是黑色,偶爾也會穿紅色,從未穿過綠色。
他會用什麼樣的手段懲罰她?該不會是每日,等孩子生下來後直接去母留子?
紅豆正在燒信,隻見自家小姐砰得一拍桌案,江纓乍然站起來時,腦中的暈眩險些又犯了。
“不行!這怎能行!”
紅豆呆愣愣地盯着江纓,張了張嘴問道:“小姐?什麼不行?”
曾經江纓隻是膽子小,僅此而已,但紅豆發現小姐有孕之後,心緒起伏是越來越大了。
女子白皙的玉容氣紅了半邊,緊張道:“我知道趙公子對我有恩情,可是一碼歸一碼,我不能再任由他這樣下去了!”
*
一輪明月懸挂于天際。
賀相府的書房内,窗戶虛掩,窗外蟬鳴聲不斷,青年正在批閱最後的公文。
前幾日,街上鐵匠被刺殺一事有了眉目,死去的鐵匠姓姚,單名遜字,是軍械監一名造兵器的鐵匠,從姚鐵匠入軍械監以來到現在,已經有十年了。
軍械監其他的鐵匠說,姚鐵匠的打鐵功夫一向很好,從他手裡出來的刀槍長劍十分鋒利好用,深得監丞的誇贊。
但令賀重錦不解的疑點是,姚鐵匠此人安分守己,不争不搶,與其他鐵匠們的交情很好,并沒有仇家,是什麼人會雇傭如此武藝高強的殺手,去刺殺一名鐵匠?
直覺告訴賀重錦,這場命案并不簡單。
有人輕扣房門,賀重錦道了一聲進,文钊便推門而出,恭敬禀告道:“姚兵匠的夫人跪在大理寺外,要求探望姚遜,因為大人明令過除了驗屍官,任何人不得接近屍體,所以大理寺卿讓屬下來請示大人的意思。”
其實,大理寺卿本不想請示賀重錦的意思,實在是那婦人跪在大理寺外哭訴,擾人清淨,而在這之前,文钊也是回絕了大理寺卿的。
别說跟随在賀重錦身邊的侍衛,這滿朝文武,凡是做官的誰不知道賀重錦的性子?公事之際,他眼裡就見不得别的,根本不會答應這樣的事。
然而反常的是,賀重錦卻道:“讓姚夫人去吧,他們是夫妻,理應如此。”
“啊?”文钊傻了,“真,真的嗎?”
這是賀重錦說出來的話嗎?
賀重錦停下筆,眉眼輕擡,倒是不自知:“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文钊應道:“沒,沒有,大人您忙,屬下這就去告知大理寺卿。”
半個時辰後,賀重錦終于批閱完了最後一本公文,他放下筆,修長的手指輕揉着眉心,緩解疲勞。
這一點,他的确不如江纓,江纓每夜溫習書卷,苦練八雅,好像無論有多晚,有多少人入眠,她依舊隻休息片刻,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那樣孜孜不倦,埋頭苦學的女子,挺特别的。
還有,他再過不久就要和她成親了。
賀重錦垂眸,嘴角不經意間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來,也不知前幾日他命人去宮中藏書閣搬來的那些珍稀書卷,如今到府上了沒有。
夜裡,他一人獨自躺在塌上,困意加深逐漸入眠,殊不知有人悄悄進來,她蹲下,身子伏在塌邊,看着青年的精緻側顔,聲音壓得很低:“夫君,你睡了沒有?”
賀重錦驟然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