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額間的青筋浮跳,心跳得極快。
黑暗裡,那躁動不安的心理幾乎充斥了他的内心,全部雜亂的記憶都交纏在一起,好的、不好的都讓他備受煎熬。
他緊閉雙眼,腦海裡兀地回想着以往的記憶。
所有人都離他遠去,就連江煙也不願意對他有所停留。
黑夜裡,一陣寒風簌簌,吹進骨子裡的涼意幾乎将他的内心剝絲抽繭,隻剩下一個虛無腐爛的軀殼。
尖銳的刺痛刹那間紮緊他的心髒,他兀地有些微不可察地發顫。
搭在江煙的手不自覺地使力,感受到痛意的她低低地吸了口氣,折起眉心。
沈舟肆依舊沒察覺,黑沉的眸子暗淡。
胸膛不斷起伏,他心懸于頂。
輕微的腳步聲在後面響起,沈舟肆終于從混沌的狀态裡回過神來。
“有、有人。”
江煙什麼都沒聽見,覺得怪異,“你說什麼?”
“有人過來了。”
女孩聽着,越來越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了。
明明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沈舟肆好像很害怕。
他的狀态不佳,江煙當然擔心他的狀況。
“沒有人的。”她緩緩踮起腳尖替他撫平眉心。
男人不信,于黑夜裡再次搖了搖頭。
意識到他的慌張來源于未知情緒,江煙話裡安撫他,語氣放軟,“阿肆......”
男人強撐着腦海裡為數不多的清明勁,輕輕搭着江煙的手。
路越走越窄,狹窄牆壁基本上隻能剛好容得下他們兩個人并肩。
搜證這段的過程沒有攝影師跟着,節目錄制隻有幾個固定的攝像頭,江煙擔心他的狀态失控,咬唇,拉着他的手臂帶着他躲開了攝像頭。
拉着男人走到轉角處,他的腳步沉沉,一下一下的腳步似是他滞後的心跳。
江煙隐約發覺了他哪裡不對勁。
剛剛的表現,是沈舟肆出現幻聽了。但他膽子不小,那種對事物追随的慌亂無措更像是心病。
那就如同一團陰影,他逃不開,躲不掉。
男人将手握成拳頭,無力倚着牆壁蹲下。江煙更加确定了他的恐懼來源。
抱着試探性的心理,江煙主動蹲下握着他的手掌,将手指穿進他的指縫。
慢慢地将他的手攤開,她放平語調,溫柔地喚了他一聲。“阿肆”
沈舟肆雙眸失神。
“阿肆。”
“阿肆。”
“你在怕什麼?”
話在沈舟肆的耳邊飄過,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子反握住江煙的皓腕。
細嫩的手腕被他掐得有些發紅了。
江煙吃痛,低低地呼了口氣。
沈舟肆沒放手,依舊低着頭拽着她的手沒松開,力道卻慢慢放輕了些。
意識慢慢回籠,他狂跳的心和躁動不安的所有都被女孩撫平。
微弱燈光在他眼底一晃而過,男人的舌尖輕抵右頰,直到齒間刺進幾乎滲出血來,他才恢複平靜。
察覺是江煙在他身邊,他懊悔,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眼前自己心愛的人。
“抱歉。”
剛剛他又發病了。
江煙稍稍搖頭,揉着手腕,側過臉去尋男人臉上的表情,“你現在是不是好受一點了。”
臉上的表情頓住,沈舟肆不忍心看她,隻是折着眉看着她被抓的手腕。
炙烈的目光灼灼。
“是不是弄疼你了?”他說。
江煙搖搖頭,“我沒事。”
沈舟肆起身伸出手扶她。
這一回,江煙難得沒有遲疑也沒有拒絕,搭着他的手臂起來了。
擰眉盯着江煙在微暗光線裡影影綽綽的纖細手腕,沈舟肆沉眸,想要替她揉一揉,怕又被拒絕。
無措地将手滞在原處,他隻能堪堪壓下那股勁。
喉結上下滑動,他開口,嗓音有些啞:“等下了節目,我帶你去看看。”
無論什麼時候,沈舟肆和她說話都是這樣溫潤。
江煙依舊說沒事,揉手腕的動作停下來,“一點也不疼。”
知道沈舟肆有事瞞着她,江煙細細思量着之前沈硯和她說的話,大概已經能猜出來個大概了。
大概是為了治病才出國的。
至于為什麼不告訴她?江煙心中隐隐揣測着,卻始終沒個确切的想法。
沈舟肆現在都這樣了,為什麼還是不願意把這件事告訴她......
揪着自己的衣角,江煙的腳步越走越慢。
心裡别有所想,她走路也沒注意,一下子就撞到了面前男人的背上。
硬邦邦的撞在她小巧的鼻尖,江煙低低的“唔”了一聲。
沈舟肆轉過身。
趁他還沒有開口,江煙先發制人,“我知道上次沈硯和我說的是怎麼回事了。”
聽到沈硯的名字,男人挑眉,眼底看不清情緒。
“沈硯上次和我說的關于你的事,隻說了一半,但是我也知道了你為什麼要出國了。”
謎底被揭開,沈舟肆去尋她的眸光。
江煙擡眼,剛好與他的深情眼撞在一起。
“當初你在離開江夏之前,我去找沈硯,當時他就說你去醫院了不在家。後來你走的那天,沈硯和我哥哥在聊天,我明明就聽見了他說你是有原因的。”
她把之前家裡人攔着她不讓她和沈舟肆見面的事情也說了,唯獨沒有說他小時候把她一個人鎖在廢棄倉庫的事。
江煙說了許多,無一不是沈舟肆從前一直逃避的問題。
她說到後面,才終于提及了他的病症,“沈硯說你有暴力傾向,但是這也不是你想要的......”
話到後面,江煙眼見着沈舟肆臉上的神色怔忡,定了定神,才将話說了出來。
“......你生病了,對不對?”
見到男人眼底的遲疑,江煙才敢确定,“沈硯和我說——”
“煙煙。”
沈舟肆忽而開口,不讓她繼續說了。
江煙說話時,一口一個沈硯的,喊得他心裡不痛快。
占有欲作祟,他不想在江煙口中聽到其他男人的名字。
江煙不明白,以為他是在逃避問題,折着眉嚴肅道,“你不能什麼都不告訴我,沈舟肆。”
“我們這麼多年都一起長大,早就是好朋友了,你卻還要什麼都瞞着我,就連沈硯也——”
“朋友?”沈舟肆苦笑,挑眉。
“這麼久了,我們隻是朋友嗎?”
男人的臉一半湮沒在黑暗中,遠處熹微的暖光打在他的側臉,硬朗的臉部線條也不再冷冽。
有的隻是柔和,甚至于有些模糊。
落寞的情緒被他掩在心底,他低頭拉近了江煙的距離,對上她的目光時,眼眶已經泛紅了。
他聽起來很受傷,“在你心裡,隻把我當成朋友?”
江煙啞言,心下一亂,瞥開他深情的視線。
沈舟肆逼近她,看她退無可退,伸出手抵在她的身側。
江煙被他拉到牆上,她的雙手背在身後,堪堪貼着冰涼的牆壁。
“我再問最後一次,”男人低眉,起伏不定的氣息纏繞在她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