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都城的四月,吹來的風中裹挾着料峭盡散的暖意,給城中喜慶的氛圍更添了一份喜色,一向莊嚴肅穆的姚府被一片紅色取代。
“新娘子,過門!”随着喜婆洪亮的一嗓子,以及衆人期待的目光中,新娘子終于下了轎,扇面半掩之間,隐約露出女子嬌豔的面容。
面容有些熟悉,可辛歌雲卻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個女子,何況除了仇人,她記人的準确性一向很差。
“哇,沒想到姚家二公子迎娶的新娘子竟然這般好看,看那二公子整天躲在院子中都不敢見人,我還以為是有什麼隐疾呢?”看熱鬧自然少不了在姚家修習的幾人,錢苗苗又一向口無遮攔,新娘子還沒進門就已經評價上了。
“噓噓噓,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呢!”田思源永遠在阻止她禍從口出的路上,這話被姚家人聽了去不得連砍了他們幾個的腦袋。
“辛姐姐,你怎麼一直盯着新娘啊?你也覺得她很好看嗎?我倒不這麼覺得,她雖然皮相好看,但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主兒,啧啧啧。”石笑湊近辛歌雲,撇着嘴帶着濃濃的醋味評價道。
石笑是她的手下,她從百靈大會開始便沒想過遮掩什麼,隻因為她并非北域莽荒人,機緣巧合被她所救便一直跟随在身邊而已。
當然石笑不過開玩笑随口一問,她可不想被辛歌雲如此盯着,上一個被她這般盯着的人是許冰海,如今墳頭已經開始長草了。
那邊新娘子許是聽到了周圍議論的聲音,其間夾雜的“好看”“貌美”等言語飄到耳中,令其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背,唇角弧度愈挑愈高。
“姚二還真是好福氣呢!”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夾雜着挑釁的意味,聲音不大,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但辛歌雲卻聽了個真切。
朝聲音來源望去,一名身着黑衣,胡子邋遢的男子正倚靠在樹幹上,嘴角叼着一片樹葉,滿臉不屑地看向姚家一衆滿臉喜色的人。
起初辛歌雲還沒有認出男子的身份,但在忍不住看過兩眼之後,她終于記起了此人究竟是誰。易文棟,前世百靈大會第二名,她記得當時這個易文棟還幾次三番挑戰自己,但沒有一次勝過。後來她不厭其煩,見他一次躲一次。
易文棟明顯也發現了光明正大偷看他的辛歌雲,擡頭朝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旋即轉身消失在樹後。
在辛歌雲的印象中,易文棟此人一向為人正直,是不可多見一門心思撲在術法上,心思可以用單純來形容的人。但這樣的人也有個壞處,就是一根筋,辛歌雲赢過他,他便可以花上所有的精力與時間鑽研如何戰勝她,其間再無心思關心其他。
每每這種時候,易文棟都是一副方才那種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樣,為此當年辛歌雲在百靈大會後第一次遇到前來挑戰的易文棟時,還以為是附近的野人跑出來打劫自己呢!但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十分注意自己的外表形象的,今日這副模樣,看樣子又遇到那樣的情況了。
隻是,他什麼時候也學會陰陽怪氣地說話了呢?他不是一直說話直得能噎死人嗎?
辛歌雲轉回視線,新娘子已然入了府門,接下來夫妻拜天地,敬酒觥籌的場面她也沒興趣繼續再看了,随即也消失在了巷口。
“哎?辛姑娘,喜糖,喜糖還沒吃呢?沾沾喜氣啊!”身後傳來錢苗苗焦急的呼喊聲。
“你吃吧,太甜了我怕胖。”
“啊?”看着辛歌雲身影逐漸消失的錢苗苗,緩緩将準備放入口中的糖塊又拿了出來,用糖紙包裹好,裝作無意地捏捏自己腰間的肉。
天殺的,美女都這麼努力,她還有什麼資格吃!
夜裡,城内某處樓頂,一抹瘦削的身影獨自坐着,今晚的繁星好似暗淡了許多,可能也在為這獨自飲酒的人默默傷心。
一串輕微的腳步聲,踩在樓頂的瓦片上,發出微不可察的刷拉聲。辛歌雲沒有回頭,想必已經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何事這般傷心,竟讓姑娘獨自在這買醉解愁,怕不是為了那負心郎?”又是陰陽怪氣地語調,是白日裡剛剛聽到過的。
“易公子,也有閑情雅緻來樓頂賞星光?”辛歌雲将一套未開封的酒遞到來人的面前,對方毫不猶豫接過去,不由分說地先來上了三大口。
“好!好魄力,好酒量!”辛歌雲臉色發紅,還是贊歎出聲,她已經喝了一堆空壇子了,可是愁緒好似一點兒也不見少。
“什麼負心漢,呵呵呵,我像是為情所困的人嗎?”這确實是她的心裡話。
以前複仇,不隻是為了自己,她身上還背負着姚塵的一半仇恨。可如今姚塵還活着,仿佛已經走出了當年的那場陰霾,陡然間便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還深陷在仇恨的漩渦中抽不得身,這條路走的愈發孤獨了。
易文棟蹲下身坐在她身側,酒壇一圈圈在兩手之間轉着,也不急着再喝下一口了,“姑娘确實不像,你更像是草原上奔跑的馬兒,無拘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