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在車裡,聽到她質問,他伸手按下車窗,有微噪的環境音響起,他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輕輕地開口:“嗯。”
語氣十分坦然,仿佛已經知道結果,隻是在等她宣判似的。
白念看着眼前的黑暗,突然覺得男人的邏輯和這看不清的夜色一樣莫名其妙:“這算什麼?你憑什麼不征求我的意見?憑什麼說完就跑?”
察覺到白念語氣中的不快,男人道歉非常迅速:“我的問題。”
白念沒有反駁:“當然是你的問題。”
風不語呼吸一滞,仿佛透過這句話已經看到他今夜擅自奔忙至此的結果,他沒有開口。
白念語氣很平靜地細數:“你說和我無關,那你陪我聊到半夜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和我無關?你跑到這裡幫我開門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和我無關?你今晚莫名其妙跑過來跟我表白怎麼沒想過和我無關?”
風不語呼吸沉重,一言不發。
“你說你自作主張,那你自作主張的事情可多了去了。”白念還在繼續,“你搬到我的破茅草屋前沒有問過我,你一個人去轉職業沒有問過我,你擅自關掉夫妻頭銜、擅自撤掉坐騎時候也沒有問過我。”
“嗯,對不起。”風不語道歉道得十分誠懇,他今晚一直在說對不起。
白念頓了頓:“今天你來到這裡,又當着我的面走掉,還是沒有問過我。你什麼都不問,憑什麼就要我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她望向不知道哪個方向,迎着穿堂的風聲,一字一字緩緩開口:“風不語,我告訴你,我不接受。”
男人輕輕應了一聲:“嗯,我知道。”
“我知道今晚過後,我們連朋友也沒得做了,但我還是說了,這是我的問題。我回去就會去月老那解除婚約,如果你不想看見我,我會銷号,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白念頭一次覺得這個男人如此遲鈍,和遊戲裡那個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逍遙劍客絲毫沒有關聯,和那個洞若觀火、心如明鏡的翩然神君也沒有關聯。
小心謹慎得像一個等待老師批評指正的學生。
她輕笑着反問:“我什麼時候說你給我造成困擾了?”
男人喉結滾動的聲音清晰在耳,他小心翼翼地詢問:“那你說的這些……”
白念“唔”了一聲:“我說的有錯嗎?”
“沒有。”風不語應聲極快。
白念無聲地笑了下,左手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膝蓋,緩緩開口:“雖然你做這些,都沒有問過我,但是,風不語,我并不是沒心沒肺的人。”
她擡起頭望向空蕩蕩的夜空,那裡有零碎的星子在閃爍,白念唇瓣充滿笑意,瑩潤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連微卷的長發也搖曳得溫柔。
“我想我忘了跟你說……謝謝你。”
空氣寂靜得隻聽得見夏蟲微鳴,在兩人的耳畔蛐蛐作響。
良久,風不語才如釋重負一般重重地往座椅上一靠,帶起“砰”的一聲悶響,他連呼吸都輕快了許多,帶着些釋然笑意開口:“那至少,我還是有點用的。”
白念回想起那個打不開門的無聲房間,含笑“嗯”了一聲:“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很有用。”
兩人在這種無聲的默契之中一起輕笑起來,方才的忐忑、試探和不安仿佛都煙消雲散了。
良久,風不語才輕輕舒了一口氣:“你快回去吧,外面風很大。”
他沒有再提一句剛才的表白,仿佛默認這件事在這番談話中無聲消弭了,态度自然地就要道别。
白念站起身來,望着遠處,慢慢地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解除婚約,銷号跑路……”
風不語改正态度很良好:“聽你的意見。”
“好。”白念笑了笑,“你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了嗎?”
男人頓了頓,無奈地輕笑一聲:“有時候,你還是挺會折磨我的。”
白念撲哧一笑,聽到男人鄭重其事地應她的要求,問出了兩人刻意回避掉的問題:“好,那麼請問,你的回答是什麼?”
白念像計謀得逞一般無聲輕笑,轉身往樓梯上走去,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回響,她沖着耳機裡耐心等待她回答的人,也沖着不知向何處離開的身影,輕輕開口。
“我不知道,風不語,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