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來的。”說完林躍挂斷了電話。

蕭行奔進公寓，靜靜地站在門口聽。走廊空曠而安靜，屋内寂靜無聲。他輕輕摸了下密碼鎖，摸了一手灰。

汪彥辰拎着一根路上順來的棍子，剛爬到三樓，看到有個人正靜靜地等在樓門口，吓了一跳“操，蕭行，你站這幹嘛？”

“不用堵人了，他沒在。”

房屋密碼是311508，原梾手機鎖屏碼，插畫社賬号密碼還有一衆學習軟件的登錄密碼都是這串數字，那半年不動聲色的入侵，林躍幾乎和他一樣了解原梾了。

屋内還是他們上次離開時的模樣，地闆和桌面積了淺淺的一層灰，兩人的東西多數在學校，整個屋子略空，書架上除了一些非專業書籍和喜歡的物件，其餘都是原梾的畫筆和模型。蕭行細細觀察着地面痕迹，沒發現什麼。

卧室清冷，遮着白色紗簾，被子散着沒有疊，不到一個月，屋内原梾那獨有的草木清香已經消散到無影無蹤。被關押的那兩晚，原梾幾乎沒怎麼睡，回到家困得隻要挨着蕭行就會睡得不醒人世，那是原梾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脆弱與依賴。

蕭行站在窗前，望着蕭瑟樹頂沉默不言。

汪彥辰給劉誠幾人發了信息，幾人很快到了，站在門口氣喘籲籲道：“已經跑了？”

蕭行歎了口氣：“他早就進來過了，找他留下來的東西吧。”

幾人分頭行動，地毯式搜尋屋内的電子設備，任何角落都不放過。劉誠隻要想到這裡曾經有陌生人進來過就覺得渾身涼飕飕的：“草，不是我家我都吓個半死。”

高暢然問道：“校網上瘋傳的那幾張照片是你們卧室吧，以前我覺得是調用原梾手機攝像頭拍的，現在想想會不會屋裡裝了攝像頭？”

“看角度對方調用手機攝像頭拍的，原梾經常邊畫圖邊拿手機查資料，有用手機支架的習慣，所以我一直沒想過他可能進了家門。”

李星漢将書架上的東西拿下來，跟個探測儀似得一一檢查：“如果有微型攝像頭，那豈不是他手上有你倆更多的私密資料？可我看他爆料的照片還算保守。”

劉誠汗毛直豎：“這也太變态了。”

汪彥辰道：“有沒有可能，他跟蹤過你們？”

蕭行：“有，我和原梾在城西藝術館遇見過他，現在想想不是巧合。”

高暢然在卧室突然喊道：“找到了，在影壁燈這，草。”

影壁燈是原梾當時挑的月食氛圍燈，微型攝像頭就藏在縫隙裡，為防止被發現開燈時工作，關燈時停止。

高暢然尴尬道：“你倆羞羞時開着壁燈嗎？”

蕭行看着拽出的紐扣大小的攝像頭，裹着白色膠帶隐藏的極好：“我們坦坦蕩蕩，羞你大爺，繼續找。”

李星漢搬開書桌，打開牆上裝網線的鐵盒，裡面除了路由器還有一個插着充電線的平闆，對着卧室門喊道：“蕭行，這是你的平闆嗎？”

“不是，我的在學校。”

平闆還是熱的，顯然剛剛運行過，界面躺着的軟件正是那個虛拟撥号器。蕭行打開後台數據查看，對方已運用killdisk擦除了一切痕迹。

汪彥辰在客廳紗簾角落又發現一枚攝像頭，之後五人掃描一樣，細細查看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确定再沒任何微型設備後，一起圍坐在地上商量對策。

汪彥辰想到那通電話，有點擔心原梾：“蕭行，你要不要給原梾去個電話？看看他怎麼樣？”

“接到已經離世親人的電話，害怕的同時又希望那是真的。說實話，我不敢問他，想他歸校又不敢催他。”

李星漢歎了口氣，緩緩道：“原梾這人看着溫和，其實遇事非常果敢，困境裡的那種韌性，信不信我們在座各位沒一個能及得上他，如果你認為他毫無攻擊性那可錯了，你知道我怎麼認識他的嗎？”

“怎麼認識的？”

“高二他剛轉來學校就引起不小的轟動，他其實不想出任何風頭，可外形過于出衆想低調也低調不了。我記得他想讓自己變得普通點，沒幾天就剃了個短寸，可還是擋不住外班的學生課間偷偷來看他，而他就專注地畫畫，很快有人扒出他有個坐牢的父親，随之而來的就是外班的一幫混子放學堵他。”

李星漢不知想到什麼，無奈地笑了笑繼續道：“我當時路過，聽到他特别有禮貌地對着五個人放狠話：如果想當同學就好好當同學，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如果以為我好欺負，那可想錯了。我不介意走我爸的路，一對多，就算打不過照着一個死磕，最後總不吃虧，不就是比誰狠比誰不要命嗎，哪一個夠膽或者一起上，看看我會照着誰死磕。”

劉誠實在想象不出這會是原梾說出的話，迫不及待道：“後來呢？”

“那幫人頭次聽到這麼沒氣勢地威脅，哄笑着就要上前，結果原梾從書包裡拎出了一根電棍，是高壓電棍，那幫人還算識貨加上我出聲幫忙就散了。原梾随身攜帶危險武器，很快被學校知道了，不僅沒收了他的電棍還被請家長寫檢查，來的不是他爺爺是徐英，之後沒多久他又被堵了，結果他又拎出一根，比上次的威力更大。他拿的東西市面根本買不到，是違法的，一是未成年二是他沒有主動攻擊人，所以學校再次沒收後隻能把他列為重點關注對象，也因為這樣那幫人沒再找過他。原梾性格本就很好，隻是慢熱，融入集體後也就沒再出現這種事了。”

高暢然問道：“他從哪搞來的電棍？”

“原梾常跟着他爺爺跑工地，工地安保配有警棍，有個辍學的安保動手能力很強，原爺爺看他小便收到隊裡讓他跟着工匠學手藝，警棍都是他幫原梾搞來，然後一起改裝的。”

劉誠道：“為什麼不直接讓那位安保帶人來幫忙？”

“我也這麼問過他，他說喊人來隻會激化沖突，那些人不會怕他，以後還是會找他麻煩。他不想被這些事糾纏，就想安安心心學習，雖然害怕也隻能硬着頭皮自己解決了。”

高暢然歎氣道：“他怎麼這麼倒黴，總無緣無故遇到一些垃圾人。”

李星漢轉向蕭行道：“他沒你想象得脆弱，隻是他對他爺爺感情最重，這點想必連林躍也看出來了。原爺爺死有蹊跷，他不會一蹶不振，我倒怕他一時沖動做出什麼過激的事。”

汪彥辰急道：“那得趕緊讓他回學校。”

劉誠：“沒錯，呆在家裡胡思亂想，那個瘋子還不停打電話刺激他，早晚得出事。”

聽到這，蕭行一刻都等不了了，當下便撥了原梾的視頻電話，在即将自動挂斷時原梾才接通。蕭行原本很急，看到鏡頭裡的原梾正趴在一張巨大的方桌上發呆，像很多次畫完畫趴在地闆上百無聊賴地擺弄畫筆一樣擺弄着手機，剛剛才沖到嘴邊的話又立即縮了回去。

“你回出租屋了？”原梾語氣裡透着一點疲憊，先道。

“嗯，大家都在。”蕭行期盼的話不出口，隻得擡腳悄悄踹李星漢。

李星漢湊到屏幕前，故作輕松道：“原梾，馬上考試了，你什麼時候回學校？”

“明天就回。”

聽到這，蕭行立即接口道：“我去接你。”

“好。”

短暫沉默後，蕭行小心地試探：“你是不是，接到了什麼奇怪電話？”

原梾并無異常，情緒無波地答道：“嗯，我沒那麼容易上當。”

原梾的坦然叫蕭行意外，愣怔過後是深沉的擔憂：“他跟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以後我不會接那種電話了。”

他越冷靜蕭行越難過：“騙我，他到底說什麼了？”

“刺激刺激我罷了，林躍就是羅瑞，他為父報仇不想我好過，以前不知道對手是誰，現在知道了防着就好。”

他說的雖無破綻，可蕭行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靜靜地看着他不說話，原梾疲憊地解釋道：“我就是突然看到爺爺的來電，沒忍住。”

“你說過我們之間無話不談，這樣才能無堅不摧。”

“你别擔心，我不會隐瞞你什麼。”原梾有點哽咽道：“我就是太想他了，今天聽到他聲音，甚至希望他能跟我多說幾句話，哪怕是假的。”

蕭行低頭毫無征兆地湧出了眼淚，衆人聽後亦是一時無言。

“就這一次，我保證以後不會接這種電話了。”

蕭行收拾好情緒道：“好，明天幾點到？”

“下午5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