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沒收你房租,虧了。”宿來若有所思瞟了柏柯一眼。
柏柯嘻嘻笑打馬虎:“一家人,不講這些。”
宿來指了指提着掃帚拖把上樓的王春英:“一家人,去搭把手吧。”
柏柯:“……”
無語歸無語,他倒是麻利地撸起袖子上樓幫忙。
柏柯悶聲發大财,從王春英和王叔身上已經賺取了50點居民親密度。
他想,來哥賺到的數字一定是他的好幾倍,指着兩老薅好感就行,用不着在外奔波。
宿來也沒耽擱,先把招租信息編輯打印好,然後再次騎上他的小電摩,前往村委會辦公室進行出租登記。
現在他是王小四的身份已經深入人心,工作人員見他之後噴嚏連連,為了盡快避開這個過敏源,她并沒有多加為難,讓宿來順利地登記好信息就打發人走了。
……
簽好了租房合同,已經接近晚飯時間。
除了鹹豬徐這條線索外,其餘玩家并沒有提供更多的嫌疑人名單。
并非大家能力不足或消極怠工,而是進入副本完成集體任務的第一晚,幾乎所有人都持觀望态度。
晚七點的答案公布至關重要,但他們最關注的是結果公布後,舉報人會被如何處置。
“話說,你們兩真是兄弟?”趁王春英忙做飯的時候,北謠壓低聲音問道。
“是表兄弟。”柏柯模棱兩可笑着糾正,他看了眼頭也不擡,忙着做針線活的來哥。
宿來沒搭理兩人的對話,他從王春英房裡找到兩顆綠色的紐扣,還弄了針線盒,現在正專心緻志地給黑貓玩偶縫上新的眼睛。
他養的黑貓就是綠眼睛。
北謠目光在兩人臉上遊移,聳聳肩:“我不信,長得南轅北轍的。”
文字工作者柏柯無語:“…喂南轅北轍是這麼用的嗎?”
等晚飯的兩人開始聊天,柏柯和北謠在現實裡算是半個同行,都是互聯網工作者,隻不過柏柯是加班伺候甲方的媒體人,北謠是加班伺候大哥大姐的美食主播。
北謠很幸運,在第一次進入副本後就開啟了個人技能,和她本身的職業有關:「聲畫同步」。
“要說幸運還是不幸呢?這個技能一言難盡。”北謠說。
“剛開始我覺得特雞肋,「聲畫同步」既不能用來輔助也無法進攻,對使用場景的要求還很高,需要有播放設備和情緒穩定的觀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用上。”北謠無奈地笑了笑,“沒想到,這次還真用上了。”
“還用得非常及時,”柏柯說,“在npc數量碾壓玩家的副本裡,話語權可是非常重要的能力。”
北謠笑:“多虧了你表弟。”
“表弟,你是怎麼知道「指指點點」可以對原住民産生同樣的負面影響?”柏柯好奇問。
宿來:“别忘了我和你就是原住民。”
柏柯壓低聲音:“…我指的是npc那種原住民。”
宿來:“他人即地獄,既然是城中村的居民,不管是npc還是玩家,都很難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
“而且媽說過,鹹豬徐的老媽是出了名的好面子,忍受不了街坊鄰裡的指指點點。”
柏柯點頭:“姨就不一樣了,誰敢對你指指點點,直接提刀上門讓人住口。”
宿來贊同:“我媽愛我。”
北謠奇怪地看了宿來一眼,欲言又止。
天徹底暗了下了,自建房亮起了燈。
老舊的電燈泡閃了閃,光線昏暗,照得房間影影綽綽。
三個年輕人幫王春英上菜,晚餐五菜兩湯,依舊豐盛。
王叔照例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
晚七點,帶着電流跳動聲的旋律響起。
屏幕晃了晃,穿着壽衣的播報員再度出現在電視機裡。
“觀衆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今晚的春風實時播報報報報報——”
不知道是設備原因還是信号問題,電視卡頓了,畫面停留在主持人唇角詭異的微笑上。
卡頓的“報報報——”不停回響,且音調越發尖銳,柏柯和北謠聽得頭皮發麻,不自覺捂住了耳朵。
怎麼回事?
柏柯發現自己的精神值已經開始受到影響。
王春英和王叔絲毫不受卡頓的噪音影響,一邊夾菜扒飯,一邊津津有味地盯着屏幕。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起。
王春英面無表情地放下碗筷,接起電話後看向餐桌上的年輕人:“是村委會,找小二和北謠有事情公布。”
三人對視一眼,知道是村委會來公布答案了。
但為什麼沒有通知王小四?北謠和柏柯都有點疑惑。
短暫的猶豫後,北謠拿起聽筒,柏柯湊到電話旁,豎起耳朵屏住呼吸。
“喂,我是,您請說。”握着聽筒的北謠心跳如擂鼓。
宿來聽不到電話那端的聲音,但北謠震驚且凝重的表情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什麼?不正确?!”北謠提高音調,不可置信地重複,“不正确?怎麼可能…所有人都看到了證據…徐志威也承認了…”
電話那端的工作人員對她的質疑置若罔聞,自顧自說道:“由于你提交的答案錯誤,原住民将從你們中選一個人進行懲罰。”
“懲罰…怎麼可能…徐志威絕對是偷窺者…證據确鑿的事…怎麼可能不正确…!”北謠握着話筒的手在發抖。
宿來拿過聽筒:“别挂斷,我知道你的工号。”
正準備挂斷電話的工作人員噎了噎:“我已經盡了我的工作職責。”
宿來:“懲罰的人如何确定?我是原住民,我有權利知道。”
工作人員:“下班了。”
宿來:“我付你三分鐘的加班費。”
工作人員:“村委會工作人員不接受賄賂。”
“嘟嘟嘟——”
電話被挂斷,工作人員下班了。
圍在電話旁的三人陷入沉默。
北謠慌張重複:“怎麼可能…徐志威絕對是偷窺者…答案怎麼可能錯誤…”
餐桌上的王春英和王叔等他們,尚未動筷。
“過來吃飯,待會菜涼了。”王春英催促。
宿來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走過去,北謠愣在原地,被柏柯拍了拍肩膀才稍稍回神。
待三人落座,卡頓的電視屏幕突然恢複正常。
主持人臉上的笑容擴大了,捧着飯碗的王春英和王叔也露出同款笑容。
“下面播報一則緊急新聞,今晚6點半,有居民舉報九石巷出現了一名精神異常者,據悉,該人員舉止異常,出現各種不合群的怪異特征,身份為外來租客。”
“根據行為與傳染病學專家分析,該居民身上出現的症狀與社恐病毒感染者高度相似,該病毒傳染性不高,可一旦被傳染便終生難以治愈。”
“該病毒的傳播會對我社區居民的身心健康造成嚴重影響,相關部門已經采取緊急行動,我們來連接一下現場情況。”
周圍安靜極了,夾雜着電流聲的播報音尤為突兀。
被懲罰的玩家,已經出現了。
電視畫面切換到晦暗的自建房樓道。
攝像機對準綠漆門上正立的福字,短暫沉默後,是強行破門的巨大聲響。
“砰——”
“你們破我的門幹嘛,我剛去給你們找備用鑰匙…”房東站在樓道口嚷嚷,一群面目模糊的工作人員已經破門而入。
房間沒開燈,搖晃不止的畫面終于陷入黑暗。
沒有任何激烈打鬥或逃跑的聲響,安靜的出租屋讓人有種人去樓空的錯覺。
直到趕來的房東按下燈開關,堆滿雜物的出租房角落,蹲坐着一個穿着連帽衫的綠發青年。
戴着紅色大耳罩的青年擡起頭,用迷惑不解的目光看向破門的工作人員。
比起恐懼,他臉上更多的是迷茫和困倦。
青年和當時當下應該有的緊張氛圍格格不入,甚至毫不沾邊。
電視機前的柏柯和北謠睜大眼睛,他們記得這個年輕人,是先前賈主任看不順眼的「差點遲到的沒禮貌青年」。
現場的工作人員也愣了愣,但很快就履行了他們的職責,快步上前将青年控制了起來。
整個被帶走的過程,青年都沒有做出真正意義上的反抗,他似乎渾不在意,直到他的紅色耳機掉在地上。
“等一下。”這是青年第一次開口說話。
工作人員置若罔聞,暴力推着他繼續往出租屋外走。
被架着的青年開始劇烈扭動身體,他要回頭撿他的耳機,沒有耳機他活不下去。
“等我一下!”青年的身上突然爆發了驚人的力氣,他短暫地掙脫工作人員的控制,以最快速度蹲下身,撿起耳機後重新戴好。
“走吧。”青年恢複了平靜,仿佛一切與他無關,被帶走的人不是他自己。
一時間,屏幕内外都沉默了。
搖晃的手持鏡頭消失,畫面切回演播間——